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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變成狼。既然是辯論辯論,當然也不能沒有要辯論的問題,而造反派問的題保證會讓挨辯論的人怎麼回答都是錯的。

郭存勇高聲喝問:你們倆說,郭家店有多茅房?

這怎麼回答?一般的農民家家都得有茅房,不光是方便,也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農家的茅房有的在院內,有的在街上,田間地頭到處也都可以當茅房……誰能數得過來?見兩個走資派都不吭聲,郭存勇便譏諷道:你們在郭家店掌權這麼多年,成天光惦記走資本主義道路,根本不關心群眾生活。毛主席教導我們,共產黨的幹部就要關心百姓疾苦,關心他們的吃喝拉撒睡。而你們是怎麼做的?而且是這麼簡單的一個問題。我若是問你全縣、全國有多少廁所那是難為你,就問你自己村上有幾個廁所,你都答不上來,這就叫腦滿腸肥,成天無所用心!還是讓我來告訴你們吧,郭家店就三個廁所,一個女廁所,一個男廁所,一個自家人男女通用的廁所。你們說對不對?

隨後自然也有一頓臭揍,保證會比前邊那一撥打得更重。

漸漸的,辯論者和看辯論的人,都覺著光折騰“死老虎”沒有多大意思了,“辯論辯論他”這句話開始在郭家店的群眾中風行開來。誰看誰不順眼,糾集幾個人就可以“辯論辯論他”!誰跟誰過去不對付,到造反派那兒告一狀,弄幾個人來就能“辯論辯論他”!只要誰想整治一個人,就可以找個茬兒“辯論辯論他”!這種“辯論辯論他”類同於“修理修理他”,先是連罵帶捲,最後也是拳打腳剔。為了擴大聲勢,兩撥造反派還不斷從縣城請造反派來助陣,正好縣裡的造反派也分成兩大陣營。他們想住誰家推門就進,農民們私下裡把造反派說成是“找飯的派”。誰家若是照顧不好,比如炕燒的不熱、飯吃的不行,還會惹麻煩,或許立刻就會被“辯論辯論”,“大聯合”順理成章變為“打臉的禍”。

9 “辯論辯論他”(2)

郭家店人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誰跟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有時走個對面也不敢對眼神,你即使不打算辯論辯論別人,可怎麼知道人家不想辯論辯論你呀?有人乾脆先下手為強,與其等著被別人來辯論,還不如先去辯論辯論他!郭家店人的心眼,成了城裡的地溝眼,陰暗潮溼,又髒又臭。

郭家店,自然也就更亂了……

老天也湊熱鬧,這個冬天又冷又長,地裡場上都凍得裂開了一道道能伸進手的大口子。冷勁好像永遠也過不去了,天總是陰沉著,積鬱著無窮無盡的寒氣,按時氣就快要開凍了,卻又下了一場大雪。白白亮亮,潔潔淨淨,遮掩了世間一切蕪穢,顯得天地一片清澈。雪深一尺,則入地一丈,人們期盼這種覆蓋和滋潤也能讓郭家店安靜幾天。

可天算不如人算,搞“運動”搞“運動”,就得要不停地“運”、不停地“動”,須要不斷地找事、挑事、製造事端。誰動得早、動得多,誰就佔先機,就強大。

藍新從縣裡來的同學嘴裡聽到了“清理階級隊伍”的口號,覺得這比“辯論辯論他”又上了一個臺階,立刻就在郭家店行動起來,並制定出具體步驟:“冬天清一批,春天清一批,乾乾淨淨迎七一!”

從哪兒著手呢?最好清理也最容易見成效的,就是先朝地富反壞右下手,把聲勢造大了再擴大清理範圍。於是又把劉、金兩家人押到村口的批鬥臺上,這回連女的也不放過,因為女的也是人,當然是階級敵人。劉玉成和金家哥倆都被扒光了衣服,跪在批鬥臺子上。劉玉梅和金來喜的老婆以及他們兩歲大的女兒,被允許穿著衣服跪在旁邊陪綁。緊跟著藍新“大聯合”的人又將韓二虎光著膀子給押來了,罪名是現行反革命。因他沒老婆,自己吃飯還有一頓沒一頓地瞎湊合呢,對突然闖進來的造反派也就沒有好臉子,本來就二二虎虎的嘴裡可能還不乾不淨地說了不該說的話,這下就闖禍了。

聲勢果然造起來了,郭家店又充滿了火藥味。造反派們興奮起來,就摟不住閘了,“大聯合”的人還在一個個地繼續往臺押人,平時偷過東西的,搞過破鞋的,說錯了話的……只要有人舉報,就都被抓來了。最後連郭存先也光著膀子被押了上來,罪名是逃避革命,天天東遊西逛不知搞嘛鬼名堂……出人意料,或許還出他自己的意料,這次他沒有掄斧子耍橫,非常順從地叫脫衣服就脫衣服,叫跟著走就跟著來了……

幾個月他幾乎天天不著家,出去尋找瘋子二爺。一家人連年都沒過,當然,郭家店沒過年的也不光是他們一家。其實他心裡已經絕望了,覺得二爺是找不回來了,但這個話說不出口,只是為了安慰老孃,還得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