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表面所問的那麼簡單啊,他好像是在考究自己對於修行之道的體認。這可不是一個那麼簡單就能回答的問題啊!陸正的修行已到了知心大成的境界。所謂知心大成,與凡俗之人不同,洞徹心念所起,一念即有一行。身心不相違而形神以此相合。因此言行相照,言不離行而行不離言,是不會隨便亂說話的,更不會信口開河。
這當然並不是說陸正就不能開玩笑,不能撒謊,而是基本上來說。他不會刻意的違背自己的心念,或者虛言夸誕自我,或者以巧言掩飾己行等等,也不會讓自己的行為離開自己的心念所照,有所謂的糊塗之舉,或者不知之行,以及世人所謂的馬虎、大意等等。如果他有了這樣的言行,那就是他境界退轉。要知道,在知道境之前的境界,都是會退轉的。
所以面對赤先大長老的問題,陸正首先絕不應該耍嘴皮子,因為赤先所問的,其實就是陸正的修行之中,如何應對萬物。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近乎修行門派之中師父勘驗弟子的心境了。就赤先大長老所問,天地之間的萬物就是如此,約而言之,敵友二字而已,或者帶來傷害,或者帶來幫助。以人間言之,猶如世人之應對順境逆境。人也好,妖也好,都在這樣的敵友處境之中漸漸長成,赤先大長老所問關竅正是在此。
世人應對順境,面對朋友善意之人,往往美暢和樂,心融意洽,但有時也不免激起驕縱放肆。而若是處於逆境,面對敵對惡意之人,則往往受其傷而懷怨尤,及其嚴重者,乃至於怨恨天地使自己有此遭遇,要不便是諉責歸咎他人,指其種種不善。由此日日薰陶,最終養成性格,自有處事待人的習慣。而陸正在日月廬之中曾經跟隨老師李儀習禮,在應事接物、立身待人之上曾經學過各種禮儀,李儀對此自然有著種種的教誨……
陸正一下子想到了那麼多,久久沒有回答赤先大長老的問題,但奇怪的是赤先大長老似乎一點兒也不著急,手拄柺杖,面含微笑的靜靜等待著,似乎有著十足的耐心。赤靈眼看這種情形,一時不明白大長老的用意,也不好插嘴,心裡卻是暗暗著急。
又過了一會兒,陸正這才從神思之中出來,他的眼中清明無比,看了赤靈一眼,然後又看了赤先大長老一眼,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意。隨後向赤先深深彎了個腰,行了一禮,然後道:“得大長老此問,陸止一感激不盡。”
赤靈看得直眨眼睛,不知道陸正感謝大長老什麼。再看赤先卻道:“不必謝我,只是因緣湊巧罷了。雖然如此,你還是要回答我的問題。”
陸正道:“這是當然,前輩所問,晚輩不敢不答。晚輩的答案也很簡單,若遇陌生之人,晚輩不知對方是敵是友。”
赤靈一聽,心道壞了,陸止一這話豈不是等於沒有回答嗎?這下大長老一定不會讓他進入結界休養了。哪知赤先卻哈哈一笑,饒有趣味道:“哦,你倒是詳細說說看?”
陸正先應一聲,然後道:“晚輩所謂的不知其實是不預,彼此只是初識,當以真心相待,不當預其為敵友,既在天地之間所遇,幸而為友,不幸為敵。”
赤先大長老眯起了眼睛,道:“幸而為友,不幸為敵?”
陸正越發的恭敬,點頭道:“是。”
赤先大長老追問道:“是友如何,是敵如何?”
陸正道:“友則友之,敵則敵之。”
赤先大長老沉吟道:“繞了半天,你還是沒有告訴我,那陌生人究竟是敵是友。說什麼真心相待,我還是剛才那個問題,若是有人假冒為友,後反為敵,那又如何?”
陸正一笑,看了赤靈一眼,忽然笑道:“不知道大長老有沒有去人間遊歷過?”
赤靈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問出這個話,插嘴道:“大長老早年的確遊歷過人間,還曾經向我們講過不少人間之事,說在人間感悟良多,曾經勸我們也去人間走一走呢!”
陸正笑意更濃,道:“那正是太好了,晚輩也是出身人間。想必大長老一定知道,在人間的規矩,若是要差遣他人做事,可是要付出工錢的。”
赤靈聽得糊塗,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赤先大長老拉下了臉,帶著嚴厲的口吻道:“我在人間行走的時候,曾經見到過人間之人,為了謀生餬口去做商人,是拿東西與人交換,從中牟取利益,不乏貪婪之心。年輕人你出身人間,想不到也沾惹了這種惡習嗎?”
陸正連忙作出惶恐之狀,臉上笑容卻半分不減,道:“只是跟前輩開個玩笑而已,晚輩可不至於有什麼過分的索求,前輩倒是認真了。”
哪知赤先也忽然狡猾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