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融盡的冰涼。
衛來說:“我。”
第33章
聽到麋鹿的聲音,衛來忽然發火。
挺多人都說他脾氣好,埃琳起初也是被他的笑和性子給迷住的——她小時候被繼父家暴過,後來又交過幾任渣爛的男友,覺得男人最迷人的特質就是不發脾氣。
埃琳並不瞭解,他不是不發脾氣。
是人都得發洩,只不過生氣這種事,對內傷肝,對外樹敵,一不小心還殃及無辜——他更傾向於找個穩妥的出氣方式。
他、麋鹿和可可樹,構建了一個足夠穩固、內部迴圈的散氣口。
因為彼此瞭解,氣場相投,知道各自都是什麼鳥。
他偶爾接到麋鹿破口大罵的電話,從伊芙不做家務到有個傻缺劫他的單,什麼新詞怪詞層出不窮,他也只是隨口“嗯”、“啊”,間或歪一下頭倒耳朵,像是能把那些汙糟的話給倒出去。
可可樹也會在他情緒失控一通劈頭蓋臉的發洩之時,忽然冒出一句:“衛,你說這一期花花公子封上的那個大胸女模,會不會是隆的?”
……
這一天積了很多火,從被人拿槍頂著到快艇爆炸、到在海里泡曬,接通電話的剎那,全部發洩出來,明知道應該不是虎鯊的鍋,還是把他捎帶進來。
——信不信老子割了他的牙床,也做個曬乾了的鯊魚嘴?
麋鹿從起初的發懵到唯唯諾諾,一直“好的”、“是的”,但也沒漏過關鍵的重要資訊,艱難地試圖撫平他的情緒:
——“衛,你懂的,虎鯊不可能這麼做,除非他不想混了……”
——“你們現在在哪?你把大致位置告訴我。”
——“我打個電話給沙特人,你在這等著,我會盡快回撥……”
掛了電話,衛來漸漸平靜,看看時間,剛剛風暴一樣的發洩,也只五分鐘不到。
他笑起來。
有點記掛岑今,推門出來找她,她倚在那間排長隊的辦公室門口,也不知道瞧的什麼熱鬧,一直笑。
那件牛仔色的男人襯衫出乎意料地適合她,袖口高挽,下襬到膝上,兩條長腿隨意地疊著,換了雙最簡單式樣的黑色人字拖,腳尖微微點著地,人字拖在白皙的足趾間晃晃悠悠,好像隨時要掉下來。
衛來看了她好一會兒。
他有時候會奇怪,為什麼自己覺得她像個小姑娘——她即便年輕,也早不是嬌憨的少女。
現在有點明白了。
同行以來,她偶爾流露出的一些表情,在他看來,是初見時的那個岑今永遠也不該有的。
那個岑今,是黑白分明的畫,瞳孔幽深,藏得住一個世界,走不近,也觸不到。
衛來點上一支菸,藉著煙氣舒緩這一天繃緊的神經,等電話,也順便看她。
她過來了。
衛來說:“瞧什麼熱鬧呢?”
岑今笑出來,說:“那個警察。”
——
這個村子是今年才被警力覆蓋到的——政府把它划進了這個警察的負責範圍。
這位住在城裡的公務員,每週上一天班,往返要四個小時,一般中午到,下午到晚上處理公務,第二天早上走。
每次來,村裡都過節一樣熱鬧,村民們積攢了一週的恩恩怨怨,都在這一天集中爆發。
——他家的羊啃了我家的房子、她的兒子揍了我的兒子、男人打了女人、兒子罵了老子、說好給我的東西不給、借走的鍋還沒還、弄壞了我的東西想賴……
大幾百戶的村子,每天的口角少說幾十起,以前沒警察,大家都自行解決,該撕撕該踹踹,現在有了警察,忽然都驕傲兼文明瞭:“你敢不敢跟我去警察面前評理?他下週上班。”
“去就去。”
於是每週的這一天,辦公室門口都排起長隊,單等著警察給主持公道,也不要索賠什麼,就想從警察嘴裡聽到一句:“是你贏了,他不對。”
只這一句,神清氣爽。
“我們兩個‘遇劫’,是他在這遇到的最大案子。我估計他也不懂這種對外程式,很緊張,說明天回去報告上級,又說會代表政府妥善安置外國朋友。”
“今晚我們可以在這住,他的宿舍讓給我們了,村公所的水缸是村民負責打水,我們也可以用……”
電話響了。
衛來掐滅菸頭:“高興就再看看熱鬧,我接個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