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等同於結束了。
這一晚入睡前,他少有地沒跟岑今胡鬧,洗漱之後就安穩躺到地上,枕住行李包,仔細回想過去這段時間關於談判的一切。
她一定早就想好了怎麼對付虎鯊,所以一路以來,表現地像是對天狼星號不屑一顧。
岑今伸手旋滅漁燈,慢慢躺下去,小隔間黑暗而又安靜,兩個人的呼吸清晰可聞。
甲板上忽然傳下沉重的悶響——即便是身處同一條船,依然兩個世界,他們從來搞不清這些海盜在熱衷什麼。
衛來低聲說:“我總算明白沙特人為什麼僱你來談判,換了是我,除了把虎鯊揍地死去活來逼他就範,大概也想不出別的招。談判有什麼訣竅嗎,能不能點撥一下?”
以後吃不了保鏢這碗青春飯的時候,他還能去賣化妝品、搞搞環保,或者偶爾幫人出面談個判。
岑今輕笑。
頓了頓說:“我上船之前,虎鯊一定既頭痛又緊張,一門心思認定我是來砍價、從他嘴裡奪肉的,即便我救過他的命,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我是他既得利益的最大破壞者。”
“所以,我出現的時候,一定要第一時間粉碎他先入為主的感覺。我要讓他覺得我是來幫忙的,是他平時求也求不到的機會,打破先行形成的僵硬氣氛。我也要扭轉沙特人在他心裡的印象:他們不是付錢的冤大頭,而是他謀求新生活的貴人。”
換言之,你要把他認定的一切統統顛倒,才有機會牽著他走。
“談判進行到現在,我已經成功偷換了主題:虎鯊考慮的不再是要多少贖金,而是怎麼跟沙特人達成合作……那條船會變成叩門磚和代表誠意的禮物。”
衛來大笑,說:“他媽的……”
明明是從你手裡搶的,當禮物還回去,反而經常能收穫感激。
大概是因為失而復得這種事,是機率太小的驚喜。
他問:“接下來,是不是該趁熱打鐵,極力促成虎鯊同意這300萬?”
岑今閉上眼睛,在黑暗裡緩緩搖頭。
“虎鯊這種人,生性多疑,顧慮又多,只適合敲打,促成……反而壞事。”
——
第四天。
不知道是什麼徵兆,一大早天就是黃灰色的,衛來去甲板上溜了一回,看到很多海盜扒著船欄,手搭起涼棚往遠處看。
那裡,團雲捲起的赭黃色更重。
衛來問了幾個人,沒人聽得懂,好不容易找到沙迪,他正囫圇吞吃一條水煮的海魚,說:“大概是沙塵暴。”
又是沙塵暴?
衛來頭皮發麻:“那怎麼辦?”
沙迪覺得他太過緊張:“紅海刮沙塵暴,有時候會連續一個月呢,我們天天都要給船清沙,早上起來,厚厚的一層,剛清完,又來一層。”
“風浪會大嗎?”
“會吧,”沙迪聳聳肩,呲牙一笑,“不過很少翻船——翻船也不怕,我們有小艇。”
海盜都是這麼安慰人嗎?衛來無語,在海水裡幹泡著的經歷,他實在不想再來一次。
而不同於之前的乾脆利落,今天的談判異樣磨耗。
虎鯊的果斷狠辣殺伐決斷,在小小的飯廳裡悶蒸成猶豫、反覆、患得患失,這麼一個兇悍的海盜,抱著頭,絮絮叨叨,像思路混亂的老婆子。
“今,如果,如果有意外,如果不像你說的那樣順利,我怎麼辦?”
岑今在畫畫,手邊攤了十多支或長或短的鉛筆——她故意的,第四天,按照計劃,她應該心不在焉,虎鯊也應該焦躁。
她回答說:“也是啊,哪有十足保險的事——人在床上睡著睡著,也會睡死了呢。”
說話間,筆端或拖或帶,勾勒出氣勢洶洶的百米沙牆:滿紙的沙塵暴,只左下角有輛車窗破碎的小車,畫幅上展示不了,她自己知道,車裡還有兩個人。
她看了一眼衛來,他顯然注意到了畫的內容,回應的眼神裡帶微笑。
真好,這世上有些事,你一個眼神,他都知道。
虎鯊困獸一樣,在桌邊走來走去。
“我就這樣把船還給沙特人,一分錢都不要,我怎麼跟其他人交待?”
岑今吹開紙面上的鉛屑:“誰讓你白白還給沙特人了,贖金還是要收點的——你不趁機要點錢,打算將來兩手空空去國外嗎?”
原來並不耽誤拿錢,虎鯊一喜,但緊接著,心頭又升起另一重不安:“可是……拿了錢,沙特人會生氣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