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忙你的去吧。”那丫頭看了一眼金蝶兒,便又轉身進屋,不多時,花廳裡又出來一個更小的丫頭,問著金蝶兒道 :“你是張姨奶奶跟前的金蝶兒姐姐?”
金蝶兒忙微笑著點頭:“是我。”
“大少奶奶叫你進來呢,姐姐跟我來吧。”小丫頭說著,掀起了孔雀綠撒花門簾,金蝶兒便覺得一股暖風撲面而來,叫人說不出的舒服。
跟著小丫頭進了花廳,轉身便見敞亮的三間屋子裡東面的窗戶下矮榻上坐著一個挽著慵妝髻的女子,冰藍色軟緞子對襟窄裉襖,領口袖口滾著紫色的窄邊,繡著粉色百合五彩蝴蝶,粉藍色的百褶裙蓋著盤膝的雙腿,看不見腳,只見那裙角上繡著的細碎繁麗的碎花紋如落英繽紛。
金蝶兒是見過柳雪濤的,之前王氏亡故,停靈數日,女眷們每天都在靈棚守靈陪哭。那時柳雪濤進進出出都是一身重孝素服,除了白色軟緞暗繡便是白色挑銀絲或者玉白色雲紋或者水色雲雁紋,所有的衣服都是俏生生的白色略帶一點淺淺的織紋,縱然有滾邊繡花,也都是淺淺的藍或者淺淺的紫。
那時候,家裡的年輕俏麗丫頭們經常悄悄地聚在一起議論,說著女人還是穿白色的衣服好看,“女要俏一身孝”這話,看一看大少奶奶就知道了。都說大少奶奶是紹雲縣的才女,如今看來無論多有才的女子,必須首先是俊銷的才行,若是個無鹽女,人家一看就夠了,恐怕誰也不會再去想她有沒有才華。
所謂才女,不過是美女之上又加了一個華麗的桂冠而已。如果你不是美女,那麼桂冠也將無處附加。
金蝶兒跟著張姨奶奶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丫頭了,比其他的丫頭們都懂得審時度勢,見榻上慵懶的靠著大引枕的少奶奶只顧看著手中的一本賬冊,便侍立在五步之外不聲不響的低頭等著。待柳雪濤抬頭看自己時,方福身行禮,恭敬地說道:“奴才金蝶兒給大少奶奶請安。大少奶奶萬福金安。”
“嗯,是個懂事的丫頭。陳大富有福氣,有你這個好女兒。”柳雪濤微微的笑,上下打量著金蝶兒,心中暗暗地品評,這個丫頭看上去也的確是個機靈的,不愧張氏把她留在身邊四年多,成為她的心腹丫頭。
既然是心腹,自然比不得別人。要麼有把柄攥在主子手裡翻不得身,要麼——他們早就是一條藤上的瓜,落了這個自然也保不住那個。
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柳雪濤知道陳大富不是個好人。但無論是哪個年代,勞動模範是管不了人當不了莊頭兒的。
陳大富這個人在柳雪濤的心裡那就是個流氓。可是想要那些村民農夫乖乖的耕作勞動按時交租納糧,還必須要這樣的流氓當莊頭兒才行。
所以,柳雪濤看見金蝶兒第一眼,便不惜張口誇獎她是個好姑娘,同時誇獎陳大富這個流氓有福氣。
“奴婢謝主子褒獎,只是奴婢乃粗鄙之人,上不得檯面,請大少奶奶多多教導。”金蝶兒忙又福身行禮,態度十分的謙卑。
“嗯,你也不必自謙。你來府裡好幾年了,按道理也應該放出去成家立業了。這次我去陳家堡,正好碰見你女婿去看你父親。咱們都是女人,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跟你,這男人呀,到了該娶親的時候就得娶親,娶了親,成了家,才好立業。你說是不是?”
金蝶兒出來的時候,張氏拉了她囑咐了好些話,無非是讓她試探一下花泥鰍是不是已經倒戈成了盧俊熙的人,如果是,金蝶兒一定要拿定了主意,別為了一個混蛋而壞了自己父女的性命。如果不是,則一定要想辦法問明白花泥鰍這期間的詳細事故,也好為下一步做個打算。
可是,金蝶兒想不到的是,柳雪濤一上來便說她的婚事,那話中的意思,竟是要把她放出去準她自去成親。
這的確是出乎意料的。可細想想,現在盧家是大少奶奶當家作主,她說要把府裡夠年齡的丫頭放出去許各自的父母給她們擇人婚配,也是理所應當的。就算是張姨奶奶也不能有什麼意見。
畢竟,全府上下的下人包括張姨奶奶還有晨少爺的月錢都是從大少奶奶的手裡發,說白了,張姨奶奶雖然是老爺的女人,可也只是個妾室而已。晨少爺並沒有上族譜,縱然算是盧家的人,身份地位也比不得當家做主的大少奶奶。
金蝶兒一時間思緒萬千,在走與留之間緋徊不定。
其實若是一個時辰之前,金蝶兒都不會有任何的猶豫,她會立刻跪下跟柳雪濤求情,說自己年紀尚小,父親又新娶了續絃,這個時候回去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