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因娶親之事鬧鬧哄哄的,也沒幾個人知道柳雪濤中毒之事。再加上柳裴元已經吩咐了李氏此事不許聲張,只把廚房裡燉燕窩粥的小丫頭悄悄地綁了關在柴房裡,等新人拜堂之後再細細的查。所以連方孝耘也不知內情。
盧峻熙趕來的時候,柳雪濤已經進了安氏的臥室。他急匆匆的趕到門口,因見柳裴元坐在外間屋子裡沉默不語,進門問道:“岳父,雪濤怎樣?”
柳裴元嘆了口氣,說道:“幸好無礙。只是受了些罪。她這場罪是替我受的,這孩子……”
李氏見了盧峻熙,便上前福身,抹著眼淚說道:“姑爺,此事都怪妾身不好。跟老爺沒有關係……那燕窩粥原本是墨菊那丫頭從廚房裡來給我吃的,因姑奶奶準備了清粥,所以……我沒吃,倒是讓她受了這場苦楚……”
盧峻熙自然不明白其中的原委,此時聽李氏斷斷續續說完了,方明白那燕窩粥是廚房燉給柳裴元的,因墨菊硬是要了給李氏吃,才端了一碗倆,卻又被柳雪濤吃了一些,才鬧成了這樣的。
一時間他也分不清誰對誰錯,只聽見說太醫院的醫政在裡面施針,便虛扶了李氏一下,說道:“少奶奶先莫要自責,我想進去看看雪濤。”
李氏福了福身,帶著盧峻熙進了內間臥室。
柳雪濤身上的外衣已經褪下,人趴在一張軟榻上,看不見臉,只看見烏雲一般的頭髮從一側垂下來,幾乎垂到地上去。身上搭著一條毯子,只露出光潔的肩膀手臂,手背,手臂以及肩膀後頸處都插著銀針。盧峻熙看了那些銀針,心口一陣絞痛,便輕著腳步走上前去,輕聲叫道:“娘子……”
柳雪濤聽見盧峻熙的聲音,哼了一聲要抬頭看他時,卻牽動了後頸的銀針,頓時一陣痠麻刺痛,又忙低下頭去。盧峻熙便上前去半跪在地上,托起了她的長髮,露出她的臉倆,心痛的問道:“覺得怎樣?”
柳雪濤淡淡一笑,說道:“放心,我還想陪著你一起到老呢,你還這麼年輕,我怎麼捨得就死呢。”
盧峻熙只覺得喉間一哽,鼻子一酸,眼睛便模糊起來。於是重重的吸了一口氣,說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說這個!”
柳雪濤笑了笑,說道:“就是這個時候才要說這個。你知道——剛才我滿心裡想的是什麼?”
“想什麼?”盧峻熙的手指輕輕地拂過她的臉頰,原本紅潤的臉此時卻蒼白如紙,毫無光澤。手指觸及之處絲絲冰涼,又問:“冷不冷?要不要加條毯子?”
“不冷。沒事兒了,一會兒大夫要進來了,你這個樣子像什麼話?我在想,我剛賺了點錢,男人剛考中了談話,往後這大好的日子且等著我過呢,若就這麼撒手去了,豈不是白白的給憋的女人讓了位?讓別人進門住我的房子,花我的錢,用我的男人,這麼虧本的事情我柳雪濤不做。”
“你還說……”盧峻熙急了,緊緊地握著柳雪濤的手,撅著嘴巴等她,眼淚卻在一瞬間滑落,視線模糊再也看不清她的臉。
柳雪濤忍著針灸處的痛楚抬手抹去了盧峻熙臉上的兩顆淚珠,勸道:“你且出去,這兒有丫頭伺候呢。你去勸著些父親,這會兒哥哥迎親的花轎也該進門了。一切都要跟沒發生什麼事一樣才好。等過了今兒,凡事從頭計較。”
盧峻熙重重的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你好好地在這兒,我到前面去,看著他們拜了堂,就來接你回家。”
柳雪濤眨眨眼睛,說道:“好,去吧。”
盧峻熙這次特別聽話,點點頭起身出去。出門後給柳裴元躬身說道:“岳父大人請前面去吧,這會子新娘子的花轎該進門了,這裡有小婿照應著就成了。”
柳裴元嘆了口氣,說道:“好吧,你在這裡看著雪濤,有什麼需要只管叫丫頭們去取,這會子你不是這裡的客人,而是這裡的主人,不必見外。大兒媳,你留下來,若峻熙有什麼事情不方便處理的,你酌情處理也就是了。”
李氏答應著,福身送柳裴元和安氏出去。
盧峻熙看了這屋子裡的丫頭一眼,對李氏說道:“請大嫂把那個燉燕窩粥的丫頭叫來,咱們且細細的問問她。”
李氏劫後餘生,自然恨死了那個下毒之人,立刻叫人去把人帶來。
此時近身伺候的都是李氏從孃家帶來的人,她的乳母本就是個厲害的角色,此時見自己主子差點被害。這會兒若是李氏吃了燕窩粥,縱然大人的命能抱住,也難說她肚子裡的孩子沒事。所以他們幾個奴才更是恨透了那個下毒之刃同時又對柳雪濤深感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