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塵站在草屋的門口,伸手去推門扉,木門吱呀一聲開了,冷風在他的身後似乎打了個圈,發出“嗚嗚”的聲音吹過。
他邁步向屋內跨了半步,身子在門檻處頓了一下,在那一片昏暗中,熟悉的草屋一切如常。
所有的東西都在原來的地方,一切都是熟悉的味道,甚至就連在屋子深處陰影中的床鋪上,那些被褥看起來都是他早晨離開時候的樣子。
陸塵安靜地站立了片刻,目光微抬,向頭頂方向瞄了一眼。
一片安靜。
不要說是枯草莖葉,就連一片灰土塵埃都沒有掉落飄下。
黑暗中,陸塵的瞳孔突然縮了一下。
……
“嗚……”
一陣淒厲的寒風吹過,如夜鬼嚎泣,帶著徹骨的寒意,哪怕這本是個夏天的夜晚。
站在門口的陸塵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有些睏倦地伸了個懶腰,搖搖脖子,又回頭看了一眼山下的村子。他跨入門檻的腳步不動聲色地又收了回來,然後摸了摸肚子,似乎有些內急的樣子,看了看周圍,然後向旁邊一處陰暗的林子裡走去。
黑暗的夜色如潮水般起伏著,瀰漫在山腳下草屋的周圍,山林一片幽暗,彷彿也在冷冷地看著陸塵孤單的身影。
陰霾的氣息隨著黑暗瀰漫開來,飄蕩在草屋的周圍,就像是一條微波盪漾的小河,悄無聲息地流淌著,從四面八方向草屋這裡匯聚。
陸塵走到林木邊緣,還張口打了個哈欠,渾然不覺在身後的黑暗猶如墨汁一般濃烈,漸漸靠近。
風聲中,彷彿有一聲細微的呼嘯,夾雜在夜色裡。
突然,黑暗陡然大盛,如一條平靜的大河突然掀起大浪,波濤洶湧,氣勢兇殘,帶著幾分狂野瘋狂湧來。而幾乎是在同時,甚至就是在那黑暗忽起的前一刻,原本站在林邊平靜中甚至帶著幾分慵懶的陸塵,猛地身子一翻,竟是直接撲進了那片山林裡。
瞬間,一陣叱喝怒罵聲陡然響起,原本寂靜空曠的黑夜裡剎那間竟是出現了十幾個模糊的影子,從四面八方撲了過來。
雪亮的光芒刺破了深沉的黑暗,折射出令人膽寒的鋒銳,刺破虛空,砍向陸塵的身影,但在那險之又險的間隙,陸塵已經先一步衝進了林間。
林子中隨即響起一陣怒喝,人影再度晃動,原來那林中竟也有人影,但顯然不如外頭人多,又或是因為可能沒想到竟然會有人衝入這裡,並無太好的準備,所以林子裡出現了幾分混亂。
刀光劍影,此起彼伏,風聲悽烈,很快便有人低哼悶喝,在黑色的陰影角落中,血光乍現。
林外,影影綽綽的黑影更不遲疑,全部衝入了這片山林裡,帶著濃烈如山的殺氣,甚至就連這一片山林彷彿都染上了血腥味。
山風吹過,山林劇烈地顫抖著,如狂烈的大海中戰慄的小舟,卻看不清裡面任何的情況。
……
清水塘村到了晚上的時候,大多數都是萬籟俱靜黑燈瞎火的,不過在這一個晚上,這個村子裡似乎顯得特別的安靜,也特別的黑暗。
唯一的一點光亮,是在村子裡的小酒館中。
一點燭火,放在桌上,一壺酒一個杯,年輕的公子正在自斟自飲。
倒一杯,抿一口,然後搖了搖頭,他溫和地笑了一下,對著腳下邊說道:“這酒不好啊。”
小酒館裡很安靜,除了這個年輕溫和的男子外,只有老馬還在這裡。他身上的穿著還是和白天一樣,因為太熱赤裸著上身,只穿著一件大褲衩,但是此刻的他卻顯得異常痛苦和狼狽,手和腳都被粗繩緊緊綁住了,像一隻待宰的肥豬一樣,被丟在地上,就在那年輕公子的身旁。
剛才的那句話,年輕溫和的公子就是對老馬說的。
此刻的老馬看起來很不好,他的臉比平常還要更大了一圈,那是因為浮腫的緣故,到處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痕跡,像是被人狠狠揍過了一頓,嘴角開裂著,流著血。不過相比起他的身上,這些似乎又無足掛齒了。
在老馬白白胖胖的身體上,光是寸許深尺許長的大傷口就有不下七八條,縱橫交錯地刻在他的胸前腹上,包括後背也都是一片血肉模糊,看上去已經很難找到一片完整的肌膚。
在他身下,鮮血聚成了一片血泊,似乎正在慢慢滲入地下。
此刻的老馬似乎已經奄奄一息,無力地躺倒在冰冷的地上,除了胸膛處仍有起伏之外,只有眼睛還勉強睜著,看上去似乎隨時就會斷氣死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