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治平一聽“鴉片”二字,剛才滿腔的愉悅頓時煙消雲散,心緒一下子變得悲涼起來:這種害人的毒品,怎麼會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大量種植?官府為何不禁止?後來,桑治平在山西許多地方都看到這種大片大片明亮絢麗的鮮花世界,他的心情再也高興不起來了。
他從種花人那兒知道,罌粟是兩年生的植物。先年九月播種,秋天發芽,越冬生長,第二年夏天開花,秋天結果。現在正當秋天發芽的那些罌粟苗拔稈生長的時節。如此看來,這必是罌粟無疑了。他臉色凝重地將這個判斷告訴張之洞。
張之洞聽後大吃一驚:“這麼好的河谷之地怎能種鴉片,這不是從老百姓的口中奪食嗎?”
他用憤怒的目光重新將四周打量了一遭,心情變得沉甸甸的。他突然覺得,壓在他肩上的“山西巡撫”這副擔子,將會是異常的沉重!攀登名山、憑弔古蹟的文人雅興,立時被當家人的責任感驅趕得一乾二淨。他斷然扭過身子:“不去藏山了,咱們去找幾個鄉民問一問!”
在重返通往太原府的官馬大道兩旁,張之洞又發現許多連片的罌粟苗,卻沒有看到多少越冬的麥苗。他不停地發出感嘆:“不種莊稼種毒卉,這是怎麼回事嘛!”
前面人煙房屋漸漸多起來,馬道左側有一個石柱,上面刻著“蔭營鎮”三個大字。
張之洞對大根說:“你先走一步,到鎮上找家乾淨的小酒店。我們到那裡去吃午飯,順便跟店家聊一聊。”
一會,大根返回來說:“蔭營鎮上只有一家小酒店,又小又不乾淨,怎麼辦?”
張之洞說:“入鄉隨俗,乾淨不乾淨,不去管它了,只要有人聊一聊就行。”
三人來到酒家門口。沒有招牌,也沒有店名,惟一的標誌是門前插一根丈餘高的木杆,上面懸掛一塊寫著斗大“酒”字的布簾子。一個披著一身破舊羊皮袍的中年人在門口招呼。
張之洞對桑治平說:“這可應著陸放翁的一句詩了。”
“衣冠簡樸古風存。”桑治平笑著答。
“正是,正是。”
三人走進酒店,裡面擺著四張破舊發黑的白木桌子,旁邊有的有凳子,有的沒凳子。中年男子掏出一塊髒兮兮的抹布,放在一張較為完整的桌面上,一邊抹一邊滿臉堆笑地招呼:“客官請坐這裡。”同時順手將鄰桌的一條長凳子拉過來,給這張桌子湊上三條凳。
張之洞一行來到這張桌子邊。
大根問:“你這裡有什麼東西好吃?”
“我的店雖小,但什麼東西都有。”中年男子笑著說,“有牛肉、羊肉、雞肉,有饃,有餅,還有好酒:杏花村、汾河春、娘子酒都有。”
“娘子酒是什麼酒?”大根好奇地問。
“這娘子酒是唐代傳下來的。據說是當年守娘子關的平陽公主釀造的。酒不烈,最適宜女人和不大會喝酒的人喝。客官要不要來兩斤嚐嚐?”
中年男子操一口濃厚的鼻音敘說著。張之洞見他口齒尚伶俐,心裡想:此人心裡看來尚明白,查訪,就得找這樣的人。便微笑著說:“你是店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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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燕山聘賢(22)
“店是我開的。”
“貴姓?”
“小姓薛。”
張之洞笑道:“薛仁貴的後代了。”
“不敢當。薛元帥雖是我們山西的大英雄,但我家世代貧窮,可能不是薛元帥的後代,不敢高攀。”
薛老闆笑著說,雖否認是薛仁貴的後代,但看得出他還是喜歡聽張之洞這句話的。
張之洞說:“打兩斤娘子酒,再炒四個菜,烙一斤半餅。”
薛老闆答應一聲後走進廚房。沒有多久,酒、菜、餅都上了桌。
張之洞說:“薛老闆,你跟我們坐坐,說說話,我請你喝酒。”
薛老闆忙推辭。
桑治平說:“這位張先生去太原城一家票號做事,第一次來山西,對這裡的事很感興趣。他請你喝酒,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聽聽你說點當地的風俗習慣,隨便聊聊,不要客氣。”
薛老闆聽說是去票號做事的先生,暗想:這或許是個賺大錢的人,跟這種人聊天,說給鄉親們聽,也是件臉上光彩的事。他不再講客氣,又從一旁桌子邊拉過來一條凳。四方桌,剛好一人坐一方。
大根給大家斟好酒。張之洞嚐了嚐菜。四道菜,道道菜都是酸酸的,除開酸味外,幾乎辨不出別的味道。他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