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得挺拔俊秀。雖然已經四十六歲了,男性的魅力依然不減,保養得很好的俊顏上不見一絲褶皺。可是,有一個地方,永遠會真實地出賣你的年齡,那就是眼睛。前面說過,他有一對深邃而渾濁的眸子。渾濁,這種眼眸的質感是絕無法在涉世未深的少年身上找到的,它,只屬於歷經滄桑的人,屬於歷經磨難的人。
客套一番之後,所有的人入座,容貌姣好,身材誘人的舞伶開始上演晚宴的喧鬧。
歌舞倩影中,頻伽終於看到了真實的李亨,在強大父親陰影下壓抑存活的李亨。這個人,站立的時候昂揚勃發,可是坐著的時候周身都籠罩著悲涼與羸弱。他是一個站在人群中會令人無法忽視的人。可是當他坐下的時候,除非你原先就知道他是當朝太子,否則萬不會注意到這個人。
李亨前半生的壓抑將在他終於成為皇帝后的幾年中爆發。他,終是一個充滿了悲情色彩的太子,無奈的帝王。
大殿之上樂聲不絕,舞影倩兮,觥籌交錯,歡歌笑語。一個神色匆忙的身影來到茶壺蓋的身邊,小聲地說著什麼。
“什麼?”茶壺蓋一驚,忍不住輕喊出聲,“一群蠢人。還不快去找!”
“是!”那人踉蹌著,奔出殿外。
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小插曲,除了李亨和頻伽。
正在淺酌美酒的頻伽側過頭去,不悅地問道:“怎麼了?”
“這個,剛才侍衛來報,說是千尋小姐出宮了。”
“什麼?”頻伽壓低聲音喊道。
“是的,就是剛才的事。”茶壺蓋緊張地回答著。這麼多天下來,他很清楚千尋對頻伽來說意味著什麼。
“派所有的人都去找,找不到她,你們也不用活著回來見我!”緊握酒杯的手指顫抖而用力,洩露了無奈的心事。
“是。”茶壺蓋轉身離去,加入到尋找千尋隊伍中。
她是怎麼出宮的?高大健碩的茶壺蓋一邊快速離去,一邊納悶地想著。
是啊!這裡可是強大王朝的宮殿,是禁衛森嚴的地方,千尋怎麼就混出宮了呢?
因為她碰到了李嗣業。
昏暗的暮色裡,李嗣業緊緊地跟隨著精靈般的千尋,腳步像著了魔一般順從。
他不是不知道千尋此刻應該待在什麼地方,他不是不知道千尋的出宮會帶來怎樣的騷亂。可是,所有的“明知道”在看到千尋被侍衛攔下時那鬱悶煩亂的表情後全體變成了“不知道”。
幫助千尋出宮以後,她只是問了一句:哪裡可以看到最有味道的長安?
得到李嗣業的回答後,千尋竟如同身邊再沒有他存在一般,徑直朝著他所指的道政坊方向走去。
道政坊。位於春明門的南側,在那兒,聚集著許多酒館。酒館精明的老闆娘會僱用帶著異族風情的、容貌姣好的吐火羅和粟特姑娘,用琥珀杯或瑪瑙杯斟滿名貴的美酒。這些溫順可愛、金髮碧眼的美人使詩人們心蕩神迷,為她們寫下動人的詩句(例如李白的《前有樽酒行》)。如果有朋友要踏上向東的旅程,前往東都洛陽的話,這些酒館就成了餞友話別的好地方。這裡,不及平康坊那樣奢靡華麗,卻有著獨具一格的文化氛圍。
沿著長安東城高聳的城牆走著,一路上,千尋與眾不同的清冷邪魅招致了許多人的側目。可好奇探尋的目光一掃見身後跟隨著的李嗣業,便立刻偃旗息鼓,乖順地收了回去。
道路兩旁林立的酒館靜靜地開張,每個酒館的門口都會掛上寫有店名的燈籠。裡面朦朧縹緲的光線投在來往行人的身上,溫柔曖昧。
千尋漫無目的地走著,感到有些疲憊的時候,身形一頓,便朝向一家最昏暗的酒館走去。明亮與昏暗之間,她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
李嗣業望向寫有“郭敦”兩字的昏暗燈籠,跟隨著那個孤零身影走了進去。
郭敦是一間冷清的酒館,裡面,只有一張桌子的旁邊圍坐了三三兩兩的客人。千尋,是這裡的第二撥客人。幾乎快要和門口忽明忽暗的燈籠一樣昏睡過去的老闆娘精神一振,快步走到了千尋的面前。
室內光線很弱,老闆娘端著茶壺為千尋斟滿,這才看清楚千尋的裝束。
這姑娘?老闆娘佈滿魚尾紋的雙眼滴溜溜轉著,豐富的閱歷使她立刻感受到這女孩絕非常人。很快,坐在千尋身邊的李嗣業更讓老闆娘堅信了自己的判斷。這樣一個是女人都會側目幾分的昂揚男子,千尋居然仿若沒有看到一般,徑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呃,公子、小姐想要喝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