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會頭一個翻臉。
他膽子雖大,也不過是沒有多少見識的山裡人,眼見得萬元鉅款與自己擦肩而過,最終要成全旁人。心裡又恨又急。摸到藏董潔的地方,有心帶著她躲進更遠的山裡去,可他手上地傷疼的他使不上力。單是搬開外面的遮蔽物已經痛的他想罵娘,肚子上烏青一片——昨天挨的一腳可不輕,隔了一夜還能給他帶來困擾。權衡下,他現在可沒體力帶著另一個人躲過追捕,被發現了想跑也跑不掉,只能沮喪地打消這個主意。
手邊只有三個窩窩頭,粗糙的玉米麵做的窩窩頭,又冷又硬,原本揣在身上是為了給董潔吃,現在想想以後再找吃地可就困難了。便不想拿出來。可是,那女娃已經兩夜一天沒吃東西了,真要餓出個好歹他的錢可就一點指望沒有了。猶豫了再猶豫。終究扔給了她一個窩窩頭,聽著人還有動靜。而天光已經大亮,不敢多停留,立刻找地方躲了起來。
人多力量大,有人發現孫志強在村子附近出沒過,他既然不肯離開,那麼人一定就藏在附近。搜遍了所有房屋,失蹤超過二十四小時的董潔終於在村外一個廢棄的地窯裡被找到了。
已經處於深度昏迷狀態的她被安放於最近的村民家中。等到大山聞訊趕來,屋子裡已經瀰漫著濃厚的中藥味,燒的熱熱的炕頭,上面鋪了好幾層被褥做成臨時軟墊,燒得滿臉通紅的董潔靜靜地埋在被子裡。
大山紅了眼眶。但見她一張小臉憔悴許多,縱是昏迷中,眉頭也皺的緊緊的,口中偶爾發出細小地呻吟,身上的溫度摸上去燙手地嚇人。舊日出山時她發燒的惡夢立刻襲上心頭,她近年來身體大好,再不像兒時容易發燒,只是燒到這樣程度,卻是從來沒有過的,不由得又驚又怕。
急急強喂她吃下退燒藥,學了從前楊善明老人的樣子,用燒過的針刺她耳後穴位,又在手指刺了兩下,放出幾滴血。已經有人捧來稀粥,無奈董潔她牙關閉得緊,費了半天勁,只勉強灌下小半碗,其中還有大半灑在唇外用布抹了去。
大山心裡就打算立即送醫。昨天發現董潔失蹤,他就託了村人去縣城打電話給楊善明,請老人務必立刻來一趟西平縣醫院。電話裡只說董潔病重,以老人對她的關心,接到電話定會立即動身,屈指算算,現大已經到了縣城醫院了吧?或者已經和等在那裡的村人會合了?
已經是午後時分,董潔這情況不適合移動,況且山高路遠,此時動身,路上還得露宿一夜。大山想了又想,終究不敢強行趕路出山。
接待他們的這戶村民很興奮,無論如何,人家在這裡歇腳,看他出手爽快,將來一定不會虧待自己,於是越發伺候的盡心盡力。
大山顧不得避嫌,更不願假手他人,自己用溫水把毛巾浸溼,一遍遍給董潔擦身降溫,一邊心裡把佛祖如來一一求遍,只求上蒼保佑,她的溫度可以儘快降下來。
房裡房外圍滿了人。董潔已經找到,先前承諾的一萬元是不是就會兌現了?一萬元啊,那得多大一堆錢?話說有好幾個人一起發現董潔藏身的地窯,當時便有人興奮的大喊,於是附近更多人圍了過來,爭著搭把手把她送到這裡。那麼,這一萬塊錢該算誰的?怎麼分?先找到人的想獨佔,出過力的也堅持有自己一份,利字當頭,又不是小數,頓時有了矛盾。眼下那女娃似乎很危險,跟著一起過來的人把他們關在門外,嚴禁喧譁,只說錢一定會如數送上,要商量只管別處商量去,不能在這裡吵著病人。
眼瞅著天上掉下來一筆橫財,興奮過頭的村人把這間房子嚴嚴實實圍了起來,尤其是有利害關係的那些人和他們的家人,誰也不肯離開半步,吃的東西都是家裡做好了、送過來蹲在人家門口吃的,看那架式,晚上說不定也要在這裡守夜了。
大山不管這些,他只專注於照顧董潔。所有想得到的辦法都用上了,看著她的下巴迅速尖了下來,溫度一點降低的跡象都沒有,一顆心如放在油鍋裡反覆煎熬……
又是一天,當太陽高高掛在天空的時候,熬的兩眼都是血絲的大山,終於等來了救命的醫生。
陳老爺子和丁老爺子,帶著各自的警衛員——換了便裝,還有楊善明和另外兩名醫生,揹著藥箱,在幾位村人的陪同下,打著手電筒連夜趕了過來。
此時,董潔呼吸已經極其微弱,偶爾會出現抽搐症狀,一直處於深度昏迷中,從昨天到現在,只喂進去小半碗水,粥湯一類食,一點都喂不進去都吐了出來。問明白情況,楊善明臉繃緊了,立刻洗淨了手,同行的兩位醫生把其餘人趕出了房間,關上門,開始檢查並搶救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