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心了。
她完全可以想象到那可怕的一幕。
窗外梅花三兩枝,疏影橫斜,暗香浮動,月如黃昏。
恩師慵懶的歪在美人榻上,白髮三千宛若初冬之雪,眉目清雅彷彿潑墨山水,一雙丹鳳眼滿懷深意的掃了掠影一眼,他懶懶一笑:“你喊她什麼?”
掠影毫無心機的回道:“豔骨主人。”
“哦?”恩師聲音拉得很長很長,似笑非笑的看向她,“好一個包藏禍心的逆徒。原來,你想讓為師喊你……主人?”
好吧,一個欺師滅祖的罪名跑不掉了。
之後,大師兄就會手持刑具,追著她浪跡天涯……
“換個稱呼。”花豔骨放下茶盞,揉揉眉心,試圖讓這些可怕的畫面從腦海裡消失。
掠影認真的想了想,然後道:“豔骨小美人?”
“放肆!”花豔骨一掌拍在桌上,盤中的湯水都隨之濺了出來,“這等輕薄話,是誰教你的!”
掠影面無表情說:“姑爺對每個女人都這麼說。”
姑爺?花豔骨想了想,才記起顧朝暉這個人,那就怪不得了。這傢伙後院裡置著三千佳麗不說,平日裡每到一處,就要結識十七八個紅顏知己,時間久了,估摸著連名字都記不住,索性全部稱之為美人。
“小美人不行的話,那我換一個。”掠影一直在凝視花豔骨,見她臉色好了點,立刻換了下一個稱呼,“小親親?”
花豔骨的嘴角抽了一下,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顧朝暉常用的稱呼。
“換一個……”她無奈的說。
“愛妃?”
“再換。”
“夢姑?”
“……再換。”
“小妖精?”
“死都不行……”
…………
十來個稱呼過去,花豔骨已心力交瘁,她抬袖捂臉,長長□了一聲,挫敗的說:“叫我豔骨吧。”
一隻紅色蝴蝶誤入紗窗,勾勒著美麗畫案的纖細翅膀,圍繞著紅燭翩翩起舞。
燈影交錯間,掠影臉上似乎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恩。”他輕喚一聲,“豔骨。”
良宵一夜,勉強也算得上是賓主盡歡。
第二日,趙如是早早的便拜訪了紅藥堂。
今日的花豔骨著一身柳色輕羅廣袖衣,袖擺揉進了竹葉青,飄飄蕩蕩有弱柳扶風之姿。墨髮三千僅以一條雪色絲絛挽就,但即便是如此清淡素雅的打扮,花豔骨依舊穿出了一股豔色。
“你來了。”正在小亭中假寐的花豔骨抬起眼,瞥向趙如是。
趙如是臉色潮紅,激動的幾乎不能自已。
“你可後悔?”花豔骨的眼神淡淡冷冷。
“不,妾身絕不後悔!”趙如是立刻回道。
“那就好。”花豔骨審視她良久,才微微一笑,站起身來,“隨我來吧。”
趙如是隨在花豔骨身後,兩人一前一後的朝紅藥堂內室走去。
撥開水晶簾,且下玲瓏階,趙如是越往裡走,越是心驚,本道顧家已經富貴至極,不想眼前這女子的居處居然與龍宮無異,七十二顆同樣大小,渾然天成的貢品東珠,居然被她做成簾幕。腳下臺階乍看不起眼,實際上卻塵埃不沾,隱隱有流光四溢而出,清冷美麗。而光是這兩樣尋常物事便已經這般珍稀無比,那供在檀木架上的東西就更不知底細了。之前她還心有疑懼,怕自己孤注一擲,卻遇人不淑,落進了人販子手裡,而如今一看,她的心也就安了下來,只怕將她整個人都賣了,都買不起此處一塊磚瓦……
“停。”花豔骨打斷了趙如是的思緒。
趙如是抬頭,發現她二人已經到了一扇門扉前。
吱呀一聲,推開硃紅門扉,出現在趙如是眼前的,是一副牌位。
牌位前盛著一刀祭紙,兩側立著千年不滅長明燈,幽幽燭火照亮了兩旁對聯。
趙如是抬頭望去,只見紅色對聯上用金粉寫著: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橫批:逆天改命。
花豔骨從旁取了一支香,就著長明燈的火點燃,然後雙手交叉於胸前,執著香火,恭恭敬敬的一禮。
傳承千年的銅製香爐上鐫著陰文獸首,爐中升起嫋嫋虛煙,朦朧了她豔色無雙的臉,此時此刻,一切屬於凡塵的煙火之氣都從她臉上褪去,留下的只有一種純粹的虔誠和敬重。
“我,花豔骨。”她緩緩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