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著看著我吃,我要他們一起吃,可是他們總是說不餓。真奇怪,我的爸爸媽媽好象永遠也不餓。
我爸爸很厲害,他的功夫天下無敵,有一次晚上帶我去看電影,回家的路上經過一個工地,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上面工棚裡掉下來一塊大石頭,本來是要砸到我的,好在爸爸把我一推,石頭就砸在了爸爸頭上,那石頭比電視機還大,卻好象能穿過爸爸的身子似的,最後掉在了地上,而爸爸連衣服都沒有碰髒。
媽媽更神了,上個月我吃完晚飯正在做作業,媽媽端著水果從廚房出來,不小心滑了一跤,後來站起來走到我面前,我看到水果刀正插在媽媽的手臂上,而媽媽一點也不知道痛,我不告訴她她還不知道呢!
我的家很幸福,可是自從兩年前搬到現在這個地方以後,我們家的親戚好象突然全都不見了,爺爺奶奶也不再來看我們了,我問爸爸,他說他們都出國去了,可是他們為什麼連電話也不打給我呢?我真想念我的爺爺奶奶,不過今天的作文是隻寫爸爸媽媽的,我就不能再寫爺爺奶奶了。”
這就是一個九歲小學生的作文,天馬行空的想象力真是匪夷所思。我給辦公室幾位老師看後,每個人都哈哈大笑,只當是看一篇幽默小品文。然而我卻犯難了,我不知道該如何給肖兵兵打分。說實在話,三年級的小學生能有如此流暢歡快的行文,如此結構緊密的文字組織,確實非常難得。只是,他的內容卻完全偏離了我的命題思想,因為我當時佈置作業時明確表示了一定要寫實,允許抒發情感,但不能杜撰,我不想讓現在的孩子重複我小時候每逢作文就一味杜撰讓座啦、扶老太太過馬路啦諸如此類的事情。
最後我決定找肖兵兵好好談一談,讓他重新寫一篇作文上來,我相信,他是完全有能力在我這裡拿到高分的。
二
肖兵兵在班上算是發育較緩慢的一個,身材明顯比其它同齡同學矮小,加上他面板尤其細白,是那種白到能清楚看到裡面的墨色血管。
每個小學生在老師面前都會很老實,但肖兵兵的老實就不是裝出來的,他就是那種天生的靦腆。平時我也發現他總是很難和同學打成一片,課間的時候,總愛一個人趴在欄杆的鐵花上出神。我曾經有一次特意觀察了這個落群的小傢伙,才發現他在整個課間的十分鐘裡竟然也是一動不動的,直到鈴聲響起,才有氣無力似的慢慢走回教室。
另外肖兵兵還有一件令我留意的是前一段深圳受冷空氣侵襲,著實寒冷了幾天,那幾天一到下課後,所有教師同學都自然而然走到操場上曬曬太陽,而只有肖兵兵一個人卻躲在角落的欄杆上,仍舊是一動不動地出神。
“這孩子真奇怪。”旁邊一位老師說。
“不過他挺聰明的,我教過他的數學,”另一位老師說。
“他一直是這樣嗎?”我問。
“不知道,他只不過轉學過來才半個學期。”
肖兵兵現在就站在我辦公桌面前,微微低著頭,看著地面,不時無聊地用腳尖扭動著地板,我知道他是在等待我先開口。
我決定先不開口,靜靜地看著他,我只是對他出奇的平靜感到好奇。一般孩子讓我叫到辦公室,多少都會有一點害怕或是慌亂,不管是否有做錯事。
良久,肖兵兵沒有等到我開口,就奇怪地抬頭看了我一眼,看到我也正好在看著他,他便又若無其事地低下頭繼續研究他的鞋尖。
算了,我今天算栽在這小傢伙手裡了,於是我抽出他的那張作文,對他說:“肖兵兵同學,這篇作文是你寫的嗎?”
肖兵兵抬頭瞟了我一眼,彷彿這是一個非常荒唐的問題。然後微微點了點頭。
“咳,”我必須改變這種處於下風的形勢,畢竟我是老師,是上級,“肖兵兵同學,”我略提高了一點聲調說:“那麼,你寫得都是真的嗎?老師可是說過這次作文主要是要寫實。”
一陣沉默,肖兵兵似乎下了很大決心,一貫蒼白的臉色竟然漲得緋紅起來。他毅然抬起頭看著我說:“我就知道你們不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你——”我竟語塞。沒想到他居然會這樣回答我。我讀書至大學本科,古今中外名著野史幾乎無所不讀,我今年26歲,好歹從北到南也跨越過幾千公里,見過黃河和長江,登過長城和泰山,如今,就在這間三面玻璃的辦公室裡,被一個年僅九歲的小學生面對面地戲弄。
我不知是急火攻心抑或是六神無主,一時竟想用馬克思唯物主義來和這位可敬可佩的肖兵兵同學大大辨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