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半日之後,蕭逸起身告退,楚鳳儀客氣地站起來相送。
蕭逸一直退到殿門口才轉過身,卻又在出殿的那一刻,淡淡道:“皇上已經長大了,皇太后必然十分欣慰。”
一直笑著寒暄的楚鳳儀身子微顫,原本平靜的聲音,忽然有些嘶啞:“皇帝還小,不懂事的很呢!”
蕭逸回頭,淡淡一笑:“皇帝雖年少,卻已有了常人不及之智,此是國家大幸,皇太后應該深深欣慰才是。”
楚鳳儀緊盯著這青衫男子瀟灑的笑顏,終於放棄了一切的堅持與偽裝,一字字道:“蕭逸,你不要碰他。”
蕭逸神色一慘,微微閉上了眼,好一會兒,復又張開:“鳳儀,你終於對我說出了這句話。我原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可是,當你話說出口時,我卻還是奇痛入骨。”
楚鳳儀慘然一笑:“那麼你呢!你明知若兒是我的孩子,卻讓我們母子分離,不讓我親自教養他;你明知若兒是我的孩子,卻讓他從小無人教養,什麼道理也不懂,故意引導他變成荒淫暴虐的君主,甚至任憑那些流言傳到他耳中,讓我們母子離心。”
“那流言不是我散佈的,你明明知道,為何嫁禍於我?”應付任何難局困境都灑脫自如的蕭逸,此時也風度盡失,憤然說:“我為什麼讓你們母子分離,因為你心心念念都是這個兒子,只要有他在,斷不肯多看我一眼,縱然我為你保住國家,打出天下,那又如何?”
“我為什麼不好好教導他?因為他才七八歲,就已經知道端起皇帝的架子來訓我,已經知道說,他是皇帝,我什麼都要聽他的。憑什麼?憑什麼?我沙場喋血、日夜憂勞,那麼多文臣武將竭盡心力,成就了今日的大楚,卻要讓一個小兒來喝罵訓斥。”
“我所有的功勞血汗,比不上君王的一念喜惡。自古以來,權臣有幾個好下場?遇上了少年英主,哪一個不是落得個不明不白的結局?
我要保護自己,保護忠於我的人,錯了嗎?”
楚鳳儀走近他兩步,卻復又往後退去,微微搖頭,神色悲淒:“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以前的你,總笑別人爭權奪利、殺戮無盡;以前的你更不會為了權力做出這些事;以前的你,絕不會這般待我。”
蕭逸望向楚鳳儀,復又一笑,只是笑意冰冷:“鳳儀,我若將一切權力雙手奉上,你的兒子真的會放過我嗎?你這個皇太后敢不敢保證,你那以殘暴出名的兒子,永遠不會想殺我;你敢不敢保證,你能說服這個從來不親近你的兒子永不對我動手?”
隨著他的話語聲,楚鳳儀臉色越來越蒼白,顫聲道:“蕭逸……”
“不要騙我,鳳儀,在這種事上,你也不必騙我。”蕭逸慘笑著一步步走近,伸手摟住楚鳳儀的雙肩。
楚鳳儀顫動了一下,卻沒有躲避。
“史冊昭昭,權力場中,哪裡有什麼容讓可言?容讓者,不過是把刀子送給別人,往自己脖子上架罷了。就算蕭若未必會殺我,那又如何?我執掌天下,手握三軍,卻要將一切奉送給什麼也沒有做過的人。然後閉門躲在我的王府,不敢隨便結交天下有才之士,不敢隨便發任何議論之言,每日足不出戶,絕對不能做出任何引人懷疑的事。”
“就這樣,還要日日提心吊膽,擔心哪一日,朝中言官非議於我;擔心哪一天,皇帝忽然記起以前我的不敬,要對我算總帳。縱然蕭若不來找我麻煩,這樣的日子,我豈能過得下去。”
蕭逸眼神異常兇狠,直刺進楚鳳儀的眸子深處:“你可曾為我想一想?我求你嫁給我,你從不答允。你明知我對你的情份,你明知我並無兒女,你明知我們成親後,我必善待你唯一的兒子,你卻……”
“你說我不為你想,你可曾替我想過?”楚鳳儀用力想要掙脫,淚落不止:“你是男人,不在乎名節聲譽,我可以嗎?我是先帝之妻,我要真嫁予你,天下人會如何說我、如何笑我?我的兒子又要受什麼羞辱?”
“你不肯交出你的權力,你要做皇帝,可就算你封了我當皇后,若兒為太子又如何?你說交出了權力,生殺予奪皆在若兒之手,你不肯任人魚肉,那若兒呢?就算你心中愛我,可是你敢放心他嗎?你能保證你永遠不會殺他嗎?你能保證,當朝中有人說若兒要造反時,你還能一力保護他嗎?”
“皇后?我不曾當過皇后嗎?先帝何等寵愛於我,可不過短短三年,恩愛已弛。從此我中宮夜夜冷寂,後宮中明爭暗鬥,多少明槍暗箭對著我刺來,先帝幾曾對我施過援手?我為了自保,吃了多少苦頭,你知道嗎?我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