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我總覺得心裡鬱郁的,去求個家宅平安也是好的。
“嗯。我叫他們去準備準備。”莊恆低低的應了。他是一向不信這些的,而我自從母親走後,漸漸開始有了這習慣。他沒說什麼,只以我的名義單獨闢了一筆慈善款項,捐贈給母親生前常去的那些寺院。
海上的陽光是好,我迎風立在甲板上,耳邊卻迴盪著剛才歷凝寺主持的話,“莊太,您抽的這支籤一般,近來還請多加小心。”這些人通常都是好籤就說的天花亂墜,中等籤就說成佳好,要由他們口中說出一般來,那就是我真的抽了支爛簽了。往深了問,他們便會高深莫測的來一句,“言盡於此,天機不可洩漏。”
“蘊茹,站在這裡這麼久了,風大,跟我進艙去。”莊恆走過來,從身後擁住了我。我背倚在他懷中,望著蒼茫海天一際。見我不言語,他握了握我的手,“這麼涼,不能再吹風了,進去歇一會兒,吃點東西。”不由分說,牽了我的手進去。
船上的傭人已擺好了各式餐點,三文魚、北極貝、手卷、沙拉、醉蝦、大閘蟹。“先生,太太,請慢用。”在莊恆點頭後,他們退了出去。我坐在躺椅上,莊恆去倒了杯溫熱的橙汁,塞在我手裡,“喝下去,你臉色不太好。”我拉他坐在身邊,攤開他的手掌細細看著。清清楚楚地幾道紋路,連分叉都少之又少。微微舒了口氣。
忽聽他磁石般的嗓音喃喃的道,“蘊茹,有生之年,我不會離開,不會丟下你,不會讓你一個人的。”我呆住,不知他知道了什麼,抬頭看去,他一雙深邃的眸子似已將我看得通透,將這世事看得通透;他逆著光,輪廓更顯堅硬,鬢角幾許銀絲越發襯他的深沉內斂。我淡淡笑了,躺下,將頭枕在他腿上,聽著外面海浪滾滾的弄潮聲,倦了。
回到莊園,夜幕已降。楠兒已回家了。飯桌上聽他們父子閒聊。兒子道,“爸爸,今天麗都開盤一個半鍾就長了10個點。元朗、天水圍那些供公眾購買的高階樓花今天推出後就賣空了。碧茵園的十套別墅有8套是早就訂下的,今天黎伯伯、王伯伯都打電話來說要兩套,房產部那邊不敢拿主意,宋叔說要問問你的意思。”莊恆微一思索,隨意笑笑,“開啟門做生意,先到先得便是。”
“嗯,宋叔明天肯定還要請示您的。”楠兒聳聳肩,隨後清了清嗓子,“爸爸,媽咪,喬沁的爺爺奶奶到香港來了,他們想找個時間和你們吃個飯。”
我和莊恆對視了一眼,莊恆點頭道,“這個自然。他們是長輩,我們禮貌上也應該拜訪的。”
我問楠兒,“你安排了哪家酒店?”半島、文華、四季都有莊氏長期包下的專用房,待客用。
楠兒搖了搖頭,“不用我安排,她爺爺職位好像很高的樣子,來去都有專人陪同的,香港這邊早就安排好了,都不用喬沁陪著。”
莊恆倒沒在意,只說,“那時間上就由他們定,你去安排就是了。”
兩天後,我回施家看父親。傭人說父親在書房。哪知道我剛進去,就正碰上容姨勸父親吃藥的一幕。容姨一臉無奈的端著藥碗,“老爺,這藥醫生囑咐的不能斷的,你就喝了吧。”而坐在竹藤椅上的父親看都不看一眼,只皺著眉頭頻頻揮手,“拿開拿開,不要給我喝。”那神情相極了鬧彆扭的任性孩子。我不由得笑出聲來,驚動了房裡一站一坐的兩個人。他們見了我都是一愣,父親微微有些尷尬,容姨則隨即理了理鬢髮,衝我嘆氣,“蘊茹,來的正好,勸勸你爸爸。”我上前接過藥碗道,“容姨,我來吧。”她淡淡一笑,轉身出門去了。
我笑盈盈拿起湯匙敲敲碗邊,“爸爸,我來餵你?”父親瞪我一眼,伸手接過碗去,一口喝乾了,咧著嘴道:“你們就見不得我舒坦些,淨拿這些苦的要命的東西給我。”
藥汁的苦澀,加深了父親眉心道道皺紋,觸的我心裡一陣不是滋味。我沒有說話,蹲下身,伏在父親膝間。良久,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腦袋,“蘊茹,爸爸老嘍,也不知道還有幾天好活了。”我趕緊捂住他的嘴,拼命的搖頭,“不會的不會的,爸,你說什麼呢。”父親灑然一笑,拉下我的手,颳了我一個鼻子,“傻丫頭,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一樣。”
小時候總盼著快些長大,快些離開父母,離開家,獲得自由。可真長大了,心心念唸的全是孩童時,倚著父母的那段光陰。這才明白,之所以敢拼,敢闖,全是因為知道遠方有那樣永遠的依靠看著你,盼著你,隨時敞開懷抱等你回家。
無論年紀再大,在父母面前,永遠可以做一個稚嫩的孩子。這是人這一生至深至大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