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兒。”輕喚著這個名,他忍不住喜上眉梢,剛想伸手去攏初染的鬢髮卻被她側頭避過,方才失而復得的狂喜,頓時清減大半。
“蒼,不要理他,我們走。”初染表情淡漠。
蒼玄點頭,見他不讓,拔劍直刺,說時遲那時快,慕容蕭甩開馬鞭“霍”地就纏上了那片鋒刃,兩相僵持。剛才的俊逸公子,此刻卻是滿面陰寒,眼睛裡桀驁的利光,讓他想起了六年前渾身浴血的男人。
是他!蒼玄陡然一驚。
看出他的慌亂,慕容蕭反倒鬆了手,不甚在意地一笑:“夭兒,既然他不肯調頭,那就跟我走,我帶你去,怎樣?”
“好。”
思忖片刻,初染答應,作勢要走,卻見蒼玄坐回了馬車。“我聽你的,我們回去。”
這一次,慕容蕭沒有再攔,只是靜靜看著他們走遠,然後上了馬,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嗒嗒的馬蹄聲,弄得初染心煩意亂,一時間,百般滋味湧上心頭。
慕容蕭,她根本沒有想到會在此時此地再遇,黑暗中紅絲累累的眼睛,微笑與溫柔背後精心張起的羅網,兩種極端,而且每一種都是至毒的毒藥,有著傾世的魅惑,卻不能越雷池一步。
天空,已由湛藍變作靛青,再由靛青變作橘紅。霞光燦然,紗幔中隱約而現的人影終於淡出了視線。
“小姐,時候不早,我們歇一晚再走吧。”蒼玄緩了馬車,連連喚了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
“嗯?”初染抬頭,眼帶疑惑,“你剛剛,說什麼?”
“前面有家客棧,我們可以住一晚再走,大概明天正午就能到了。”看出初染的心不在焉,蒼玄又重複了一遍。
“麻煩你了。”初染不好意思地笑笑,有意無意地瞥了眼後頭。沒人,是走了嗎?她想,不過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走出馬車的瞬間,她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人。
小五?!這麼說,他也在?初染不禁皺眉。
“風姑娘好。”小五喜滋滋地上前打千,小二也利落地將馬車牽去了後院。緩步入內,果不其然是慕容蕭微笑自若的臉:“巧。”
“巧。”初染頷首,客套而疏離。
偌大的廳堂,安靜地有些怪異。樓梯口施施然晃著摺扇的男人,伸手將她攔下:“夭兒,你還在怨我。——如果你生氣,那件事,我可以道歉。”
“道歉?!你是錯在哪裡需要向我道歉?”初染像是聽了什麼了不得的事,脆生生笑了出來,“既然你認為你沒有錯,那又何必違背初衷來遷就我?!”
慕容蕭不以為然:“我喜歡的女人鬧脾氣,我遷就她,這有什麼不可以?”
“你當然可以。”初染道,“但是慕容,你可以遷就我一次兩次,然而你不能遷就我一輩子,你所認為的理所當然,或許在我眼裡就成了不可饒恕。慕容,我累了,經不起你這般糾纏,你又何苦如此耍弄於我?”
慕容蕭沒有反駁,良久方才反問:“就因為你累了,所以你選擇了他?夭兒,同情不是愛情,一個連‘喜歡’都說不出口的男人,你憑什麼以為他能給你幸福?!”
“夠了。”初染冷冷打斷他的話,心中悲慼,“慕容蕭,既然你口口聲聲說在乎,那我問你,當日在鳳城,你既可以帶走舒蓮,為何就不能冒險救我?我被擄至今十數日,以你的能耐,又為何遲遲到現在才出現?!慕容蕭,你知不知道,三番兩次救我的人是他,甘願為我放棄一切的人也是他!慕容,我不是當年十六歲的小姑娘,也知道自己要什麼,知道如何分辨人心,而你,你有什麼資格指責他的不是?!——慕容,我討厭你的自以為是,討厭你的口是心非。。。。。。”
初染越說越激動,彷彿被人澆了一桶冷水,霎時從頭涼到腳。慕容蕭心疼地將她摟過,並強行掰開她捂在耳邊的手:“是,夭兒,是我錯了,是我後悔了,那時我就該不顧一切把你帶走,否則也不會有你和他的今日。夭兒,不要躲我了,你明明是在乎的,如果你不在乎,何必氣我至今?”
慕容蕭用力地晃著她的身子,一遍一遍喚著她的名,恍若多年前的煙花三月。二八年華、春心初漾的女子,楊柳清風、浴血微笑的少年,兩兩相望,互生情愫,美麗地彷彿一個童話。
可是,那又如何?
“慕容,十六歲和二十二歲,很多東西都變了。我不是當年的我,你也不再是那個叫做慕蕭的江湖客。慕容,我一無所有,也永遠成不了你的全部,但是毓縭不一樣,他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給。”
初染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