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這段日子的相處下來,姜姝已經不像第一天那樣怕他了。
「什麼事?」他看著姜姝問道,特意放輕了嗓音。
南方來的小姑娘,細胳膊細腿,弱不禁風的模樣總給他一種會被風吹跑的錯覺。他的孫女比她還小兩歲,卻是個皮實的姑娘,比她足足高了一個頭呢。
姜姝認真地與班主任對視,誠懇地請求:「您能再給我一個嗎?」
這當然不是什麼難事,班主任自然點頭答應,順便告訴大家,要是誰還想要,直接上來拿就行,拿完為止。
但直到看著姜姝小跑著出了教室,他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是為了樓上那小子吧?
……忽然有種自家白菜被拱了的感覺,不過應該是他多想了。
在這樣年輕的年紀裡,誰會懂這些情愛啊。
這邊姜姝班主任剛自圓其說完,她就已經來到了季冷所在的樓層。
準確的說,她還差最後一節臺階就到了樓上。
雖然不知道該怎麼把他叫出來,可既然來了,就沒有無功而返的道理。
姜姝攥緊了手裡的塑膠袋,屏住呼吸地抬腳,正當她準備邁步的時候,熟悉的聲音透過清淺的風吹到了她的耳邊。
「注意安全。」她聽見季冷這樣說道。
陌生的女聲隨口應下,貓爪似的,在姜姝的心尖撓癢癢,說不清的感覺如同打翻了的墨水,迅速流淌蔓延開,留下醜陋的痕跡。
姜姝小心地彎下腰,鬼使神差地悄悄探了半個腦袋出去。
他們班居然趁著這個大課間在大掃除,而此時的季冷正在幫助一個正在擦玻璃的女生扶著一隻看上去就很穩固的、四條腿的凳子,微垂著首望著凳子的模樣專注非常。
周圍的人都在認真地幹著自己的事情,沒有人關注這個女孩,只有季冷留意到了,雖然不欲多管閒事,到底還是提供了幫助。
姜姝瞭解季冷,看著冷冰冰的,其實不算冷漠,遇見了力所能及的事,甚至會伸出援助之手。
更何況站在椅子上這樣危險的事情,就算是她看見了,她也會去幫忙的。
可是……她為什麼會不開心?
她沒有理由這樣。
好狹隘。
姜姝悶悶地錯開視線。
酸澀之感恍若飄渺的煙霧,眨眼間便將她包圍,就連上天都產生了共情之心,灰沉沉的天空上的烏雲混靄,將絲縷的微光遮得嚴嚴實實。
姜姝咬緊下唇,轉身走了。
回到班上後,她一個人吃完了兩塊糯米糕點,再好的滋味都被掩蓋,只剩下鼓脹的撐。
不過恆中對時間的把控很緊,姜姝幾乎沒有多餘的心思用來思考別的事情,等她獲取了一個短暫的、得以喘息的機會時,才後知後覺般意識到,居然都到了清明瞭。
班級裡沒有本地的小孩,大家都是沉穩的性子,各自拿回了自己的手機之後沒有著急著回寢室或者出去放鬆,而是按部就班地接著刷起了題。
姜姝有些被感染到了,剛重新拿起筆,藏在心底的厭倦忽然席捲,她默默地退出教室,在群聊中發起了影片申請。
因為班主任多講了些假期的事宜,等他們班放學的時候,這棟樓基本沒有人在走廊上了。
姜姝不方便回到班級裡,便縮在樓梯平臺的角落等著爸爸媽媽接電話。
看著嬌嬌的小姑娘,蹲著的時候只有小小的一坨,總讓人聯想到小時候動畫片裡嬌嬌的小羊藏在牆角畫圈圈的委屈模樣。
影片接通後,她努力地揚起唇角,溫軟的嗓音輕飄飄的,絕不提一句學習的苦。
姜年連沉默地聽著她絮絮地講,眼裡的心疼快要溢位來。父女兩人都在心知肚明地粉飾太平,反倒是文蕤紅了眼,不斷地呢喃著「妹妹瘦了」。
等她紅著眼睛結束通話通話的時候,原本空蕩蕩的樓梯平臺處忽然多了個身長玉立的身影。
她有些被嚇到了,抬起腦袋用濕漉漉的眼睛不滿地瞪:「怎麼都不出聲呀?」她嬌聲埋怨道,「剛剛媽媽還問你怎麼不接影片呢。」
這些天裡,季冷一直都沒有實感,像是逆水行舟,永遠在浪蕩的水面漂泊,始終踏不上敦實的大地。
要安分,不能主動給姜姝惹麻煩;要體貼,不能阻攔姜姝越來越好;要忍耐,不能妨礙姜姝追求自己的目標。
他總是這樣告訴自己,不斷地給自己洗腦,哪怕內心地想念早已泛濫決堤,他也忍了下來。
天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