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他似遺憾,又似不忍,不禁搖頭長嘆一聲:“只可惜我明某人對女色不大上心,也沒什麼憐香惜玉之意,因而你必須得死!”
“死”字剛說出來,三人已感到馬車漸漸慢了下來,連那轆轆的車轍聲也小了許多。明璋唯恐車外的人聽見,又將聲音壓低三分,對雲想容道:“你準備罷。”
第301章:玉石俱焚洩舊恨(四)
雲想容看了看自己一身汙淖,忽然上前將出岫的右臂衣袖整個扯了下來,套在自己臂上。
出岫見狀心中一沉,暗道雲想容心細如髮,連衣裳顏色也要保持一致。不過好在她沒注意自己腕上的鐲子,也低估了竹影的心思。
思緒幾個轉念,馬車終於停了下來,須臾,竹影下馬走到車前,稟道:“夫人,吹花小築到了。肉眼所見無甚異動。”
雲想容左手捏針,右手款款伸出馬車之外,開口回道:“扶我一把。”
這四個字,簡直和出岫的聲音一模一樣!出岫聞之更驚,她不曉得雲想容何時練就了這門功夫,又處心積慮了多長時間!她更替竹影擔心了!
車外,竹影只見馬車內款款伸出一隻玉手,手背朝上,做蘭花指狀,整個手腕藏在袖子裡,瞧不出半分異樣。
從前出岫出行,大多有淡心或者玥菀隨侍,因此攙扶她下車的差事,便由貼身婢女做了,他攙扶出岫的次數寥寥可數;今日雖有云逢相伴出行,可他是頭次與出岫一起出門,大約也不懂這禮數。
想到此處,竹影理所應當地抬手欲攙扶出岫。可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他忽然發現這隻玉手的異樣之處:
其一,就他貼身護衛出岫多年所知,出岫從不翹蘭花指;
其二,出岫伸手的動作與常人不同,並不是手背朝上,而是微微側手,給出一個斜面;
其三,今日出岫戴了一隻翡翠鐲子,而眼見這隻手,手腕雖藏在衣袖裡,但沒見凸起的地方!
五月裡熱氣蒸騰,女子衣衫輕薄,若是腕間戴了鐲子,又豈會顯現不出來?必定會在袖子裡凸起一圈痕跡!
這不是出岫的右手!
電光火石,一念閃過!竹影抬起左手一把抓住這隻手腕,驟然發力將人從馬車裡往外拖拽。
只聽一聲驚呼響起,雲想容所料不及,整個人被竹影拽出了車廂。她畢竟是個不會武藝的女子,又如何敵得過竹影的力氣。左手上捏著毒針還沒捱到竹影的衣裳,已被他右手所執的佩劍一擋,“叮”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竹影一看是雲想容,霎時變色,把劍橫在她脖子上,狠狠勒出一道血痕:“夫人呢?”
雲想容頸上吃痛,再次呻吟一聲,能感到脖頸上的肌膚已被利刃割破。然她卻死死抿唇不言,無論如何不再開口。
此時暗衛們也已發現異常,齊齊下馬從後頭湧上來,兩個暗衛見馬車內再無動靜,立刻以刀劍做手,飛速撩起車簾。
“嗖嗖嗖”兩聲劃破這凝滯的氣氛,兩根銀針從馬車內倏然發出。雲氏暗衛皆是訓練有素,一聽便知道是暗器之聲,於是兩人默契地各往左右閃身,同時躲了過去。
而那車伕就站在兩名暗衛身後,尚且來不及躲避。一聲悶哼立刻響起,兩根銀針並排扎入了車伕的腦門兒之上。他伸手將銀針拔下,卻立刻感到渾身痠軟,踉蹌幾步倒在地上,症狀與出岫無異。
這一變故來得太快,明璋始料未及,手中五枚銀針也全部使完。可他卻很是沉穩,立刻反手掐住出岫的脖頸,另一隻手取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坐在馬車內喝道:“別進來,否則出岫夫人性命不保!”
眾人看到馬車裡的狀況,皆不敢再輕舉妄動。竹影反應最快,立刻一腳踹到雲想容,踩在她背上長劍直指:“他是誰?”
上次明璋與明瓔來訪雲府時,恰好趕上竹揚查出身孕,出岫放了他夫妻二人的大假。因此,竹影並未見過明璋,並不曉得這人的長相。
事到如今,雲想容卻還死死咬緊牙關,不肯開口說話。可她守口如瓶的模樣反倒坐實了竹影的猜測,後者冷冷質問:“他就是敏兒的生父?明璋?”
馬車內,明璋鉗制著出岫,與團團包圍的暗衛們對峙,不再多發一語;
馬車外,雲想容被竹影踩在地上,聽聞此言立刻反駁:“不!不是!不要傷害敏兒!”
竹影怒火中燒,腳下又狠狠使了幾分力道,幾乎要將雲想容的脊椎骨踩斷:“我敬你是主子,你卻讓我噁心!今日我便以下犯上,殺了你再去向太夫人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