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赫連齊也知道,如今的出岫夫人已並非軟弱可欺的晗初,別說明氏已經倒臺,即便明氏屹立不倒,出岫身為雲氏當家主母,也不會再懼怕明瓔。何況如今明璋欠下雲氏鉅款,已算是矮人一等了。
所以這一次明氏兄妹去雲府拜見,他根本不擔心明瓔會傷害出岫。
赫連齊正想著,但聽明瓔再道:“今日我與大哥前去拜訪出岫夫人,你務必要去誠王府等著,即便見不到誠王本人,你也不許離開。”
赫連齊最反感明瓔這等強勢的口氣,下意識地冷笑一聲,諷刺她:“我為何要去?”
明瓔也不見惱,從梳妝檯前轉過身來,對他道:“你想想,如今誠王和雲氏盤踞煙嵐城南北兩端,哪一個咱們能得罪?倘若誠王知道咱們先去拜見了出岫夫人,他會怎麼想?他必然爭這個‘先來後到’的理兒,也許他還會以為咱們沒將他放在眼裡,或者以為咱們與雲氏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詭計。因此你才要去誠王府,讓誠王明白,咱們是一碗水端平,兩家一個都不得罪。”
赫連齊聞言又是冷嘲一聲:“你想得還真是細緻,只怕是多慮了。”他自問認識聶沛瀟多年,在這些禮數禮節之上,聶沛瀟向來不大循規蹈矩,又哪裡會想這麼多?
明瓔似見慣了赫連齊對自己冷淡,聽了這番話,只瞥了他一眼回道:“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我若身為男兒,自當比你更能看清朝中局勢。”
“你不也是嫁了個書生?”赫連齊面無表情:“岳父大人的確看清了朝中局勢,否則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自從明氏倒臺之後,明瓔最聽不得別人諷刺她的家世。此刻她聞言登時惱了,倏然起身走向赫連齊,單手指著他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好啊!如今我明氏倒臺了,你也敢對我大呼小叫了!當初倘若沒有我父親和姑母替你撐腰,你能年紀輕輕就做到刑部侍郎?即便赫連世家百年書香門第,但也是一群讀書之人,能有什麼實權在手?”
然而後來她才知道,求娶自己並不是赫連齊的本意,而是他祖父赫連正的意思。兩家婚事迅速定下的同時,赫連齊還出入風月場所,寵愛著一個妓女!
自己堂堂右相嫡女、皇后侄女,難道要跟一個下賤的娼妓爭搶男人麼?!明瓔只記得當時自己醋意橫飛,覺得大受侮辱,於是一怒之下向身為皇后的姑母告狀,由姑母出面招來了赫連齊的母親,為此斥責了一番。
也不知赫連齊家裡是如何擺平的,總之這以後,赫連齊斷斷續續不再與那個娼妓往來,但明瓔還是覺得心憤難平,便多次將晗初叫出來侮辱她,還曾想用簪子劃傷她的臉。
若不是忌憚著晗初的追慕者眾多,又怕世人詬罵自己善妒,她早就不顧勸阻毀了晗初了。只可惜,未等到自己下手,一場大火便將那位“南熙第一美人”燒死了。聽說燒得面目全非,猶如黑炭。
明瓔當時與赫連齊新婚燕爾,聽到這訊息時只覺得痛快至極,卻發覺赫連齊對自己越來越冷淡……她思量很久才明白過來,赫連齊懷疑她是燒死晗初的幕後主使。
這麼多年了,他們夫妻二人一直貌合神離,明瓔知道自己脾氣大,也不是沒有想過要改變,但赫連齊對自己太過冷淡,行房事時也如同完成任務一般,從來沒有一句溫存……
而且明氏倒臺時,赫連一族憂心忡忡,上上下下奔波斡旋,唯有她這個夫君赫連齊顯得很冷靜,隔岸觀火,甚至是……幸災樂禍。
每每想到這些舊事,她也存心要賭氣,更要維持自己的驕傲,不想低三下四去求他。如此一想,明瓔也是一陣灰心喪氣,再看赫連齊依舊面無表情,不禁心中一酸,冷聲嘆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忘不了晗初。”
赫連齊面色一凝,沒有做聲。
明瓔垂目又道:“我知道,你以為是我放火燒死她的,所以你氣我。但這個事,真的與我無關!”
“我沒說是你放的火,你多心了。”赫連齊回道,仍舊語氣冰冷。
聽聞此言,明瓔更覺一陣酸楚。這些年來,她至少在赫連齊面前澄清過五六次,說自己不是燒死晗初的幕後真兇。但每每她如此解釋,赫連齊總是冷淡地回她一句——“你多心了”。
他始終不肯相信她。夫妻之間,貌合神離、全無信任。可她已為他生兒育女,如今是離不開了。更何況明氏已經倒臺,攀附赫連氏,已是她唯一的出路。
明瓔兀自傷神感慨,此刻卻聽門外響起一聲招呼:“三妹、妹婿,你們收拾好了沒?”
明瓔連忙回過神來,剋制地朝門外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