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有多深,刺痛亦有多深。
她也不掙扎,只生生逼回了眼角的淚意,冷冷道:“孫永航,放開我!”
孫永航一震,卻抱得更緊,死不放手,那微垂的眼睫遮住滿目蒼涼,只喃喃道:“再一會兒!垂綺,再一會兒!我只有今天……我一會兒就走……給我些回憶,讓我熬下去!”
晚風中,那細碎的話太低太沉,然而聽在駱垂綺的耳裡,卻太重,壓彎了本已酸澀的眼眶,亦壓斷了那根勉強自持的心絃。苦、澀、酸、鹹,辨不清是淚的滋味,還是心的疼痛,漫漫湧上來,直到她再也撐不住。她開始掙扎,狠狠推開眼前滿沾了風塵味的胸膛,明晃晃的水光閃落,卻硬生生憋著不再凝聚。
“孫永航,時至今日,你又何需在我跟前說這些!熬?你挺不下去,你以為就你挺不下去麼!我挺不住的時候你在哪兒?我熬不下去的時候你又為我做過什麼?”
這是駱垂綺第一次如此直白無諱地道出所有的委屈與憤慨,毫無遮掩,聲聲扎入孫永航的心頭。然而此時的他卻似是完全聽不見這話,眼中心上,只專注於眼前的身影,就這麼怔怔地看了許久,忽地轉出一抹笑,說不清道不明的意緒交雜其間,生生死死都似是可以放在一邊,“我走啦。”她目前無恙,菁兒無恙,他安心了,也因著他們母子的無恙,他忽在胸臆間添出一抹氣力,一腔堅毅。
路還長,他得走下去。
視線糾纏,駱垂綺怔怔地看著他退著離去,直至他跨出苑門,她才彷彿脫了力般滑倒在門邊上。
第十九章 門掩黃昏
荼蘼不爭春,寂寞開最晚。
青蛟走玉骨,羽蓋蒙珠巘。
不妝豔已絕,無風香自遠。
淒涼吳宮闕,紅粉埋故苑。
至今微月夜,笙簫來翠巘。
餘妍入此花,千載尚清婉。
怪君呼不歸,定為花所挽。
昨宵雷雨惡,花盡君應返。
“他去那兒了麼?”柔姬眼神見厲,直問站在邊上的春陽。早些兒聽說他居然回來了,趕著這千里之遠,風塵之苦,她心疼,卻也歡喜。抱了孩子就出了門,她雖怨,卻依舊心懷激切,不管如何,他疼著荻兒。總以為今晚他會來這兒,忙吩咐備下熱水好菜,卻是守得月上中天,只有個春陽領著孩子回來。他,卻帶著那個女人的兒子去了回影苑,連半個影子也不留給她!
“娘……”荻兒見自己孃親怔怔地滑下淚來,便乖巧地走到跟前,總是自己淘氣,讓孃親生氣了,“娘,荻兒讓娘擔心了!”
“荻兒,你今天和誰去玩了?”抹去淚,柔姬擰眉看著溫順站在面前的孩子,沉靜的眉目,遠山有色,近水無痕,一抹清泠泠的神色偏就像那個人。為什麼?偏偏是她的孩子?無親無緣的,這是天報麼?
荻兒抬頭看向孃親,只覺那素來冷淡的眼裡而今更添一番惱恨,那眼神讓他心裡有些怕,斜挑的眉不自覺地皺了皺,溫順,甚且有些討好地答道:“娘,荻兒今日認識了個哥哥,他還給荻兒吃桃米餅……娘,他說爹爹是大將軍爹爹,叫孫永航,爹爹是嗎?”
見提到孫永航,柔姬神色一軟,唇邊亦多了抹笑,將兒子拉到懷裡抱著,才點頭道:“是。你爹爹叫孫永航,是碧落最優秀勇敢的大將軍,永遠打勝仗!”
“那爹爹的名字怎麼寫的呢?”荻兒好奇又天真地問著,“哥哥說他就會寫!娘,你也教我寫好麼?”
“哥哥?誰是你哥哥?”柔姬瞬時冷了眉目,面色凌厲起來,“他還會寫‘孫永航’這三個字?”
荻兒驚訝地看著孃親驟然冷厲的神色,小小的身子因加重的手勁有些不適地扭了下,“娘,疼,荻兒疼。”
春陽微蹙了下眉,上前了一步,“小姐,荻兒他並不知情,愛玩也是孩子天性……”
話未落已叫柔姬截去,“什麼天性!他是什麼人?你孫荻又是什麼人?你今日可以跟她的兒子玩,明日是不是就不認我這個娘了?”
“娘……”荻兒被嚇出了淚,只知道是自己惹了孃親生氣,然而卻不知所犯何錯。他軟軟地叫了幾聲,卻見孃親容色更厲,只有低垂了頭,扁著嘴在圓桌前跪下,“娘,您別生氣,荻兒給您認錯。”
柔姬看著跪在跟前的兒子,心裡也辨不清是何滋味,想想的確沒什麼錯,然而這欲軟的心在看到那副眉眼時,卻又是夾嫉夾恨,夾怨夾悔。“他不是你什麼哥哥!他根本不是你什麼人!你亂叫什麼!從今往後不許再見他了!”
許多話荻兒未嘗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