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字鳳九略有研究,其他一概不甚懂。行過一條小徑,明珠微光中,偶見林間一對鴛鴦手纏手足繞足地行止出格,她耳朵尖,還聽得浮若遊絲的幾縷喘氣聲。
鳳九疑惑,估摸陌少寧神寧得差不多了,纖手遙遙一指,真誠請教:“他們在做什麼?”
蘇陌葉順著她的手指一望,滯了一滯,道:“打架。”
鳳九一聽是打架頓時來勁,拽住蘇陌葉的袖子將腿一敲,提議道:“腳走得痛,不如我們做個樂子買個大小,賭一賭他們今次誰打輸誰打贏,順便在此歇一歇腳。”
蘇陌葉沉默。
鳳九已興致勃勃地從袖中掏出一把金錁子,見他模樣皺眉道:“你怎的不說話?嫌我錢少?”後頭這句話,語調拔得略有些高。
林間正自糾纏的鴛鴦聞著這邊的響聲兒俱是一驚,探頭遙遙一望,鳳九笑嘻嘻朝他們招手,她這一揮手,一雙鴛鴦立刻抱著衣裳撒腳丫子跑了。
蘇陌葉遠目深山,許久才道:“既然人跑了也分不出個輸贏,先走吧。”
人都跑了,熱鬧自然看不成,既然無熱鬧可看,忍著腳痛早些到鳴溪灣是正經,莫耽誤了花開的時辰。不過林中這二人既是在打架,見了他們為何匆匆避開?她歷來所見,打架的不都是越有人圍觀打得越起勁麼?但,若不是打架,兩個人纏在一處動手動腳地,還能是什麼?鳳九端著這個疑惑甩了甩腦袋,眼見前頭蘇陌葉已走了好幾步,趕緊匆匆跟上。
斷腸山做合歡會,月老卻忒不應景,九天穹廬似頂漆黑的大罩子罩在天頂上,他老人家隱在罩子後頭,連個鬍鬚稍兒也不曾露出來,受累鳳九一路行得踉蹌。
越往深山裡頭,人煙越發寂寥,偶爾幾聲虎狼咆哮,鳳九感概此行帶上蘇陌葉這個拖油瓶幫襯,帶得英明。
清歌聲遠遠拋在後面,行至鳴溪灣坐定時,入神處,四圍皆黑,入耳處,八方俱寂,與前山盡是紅塵的聲色繁華樣大不相同。
鳳九將明珠收進袖子裡,挨著微帶夜露的草皮躺定,招呼蘇陌葉過來亦躺了一趟。幾步遠一陣慢悠悠的響動,估摸陌少承了她的指教。
陌少今夜沉定,鳳九原以為乃是嫦棣唸的那封情信之故,方才路上聽得叢林中飄出一闋清曲,她聽出個首聯和尾聯,兩聯四句唱的是“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清曲嫋嫋飄進她的耳中,一剎間如靈光灌頂,她方才了悟。
陌少何人?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翩翩然一風流紈絝爾,不過一封略出格的情信,何至於就驚得他一路無話?陌少無話,乃是見此良辰佳夜、玉人雙全的好景緻,想起了逝去的阿蘭若,故而傷情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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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留陌少一人在靜寂中鑽牛角尖不是朋友所為,儘快找個甚麼話題,將他的注意力轉一轉方是正經。
滿目黑寂入眼,鳳九輕咳一聲,打破沉靜向陌少道:“書上說月令花戌時末刻開花,可能還要等個一時片刻。有首關於月令花的歌謠你聽說過沒有。”話間用手指敲著草皮打拍子唱起來:“月令花,天上雪,花初放,始凋謝,一刻生,一刻滅,月出不見花,花開不見月,月令花不知,花亦不識月,花開一刻生,花謝一刻滅。“
鳳九幼年疲懶,正經課業修得一筆糊塗賬,令白止帝君十分頭疼,但於歌舞一項卻極有天分,小時候也愛顯擺,只是後來隨著她姑姑白淺看了幾冊話本,以為人前歌舞乃戲子行徑,此後才罷了。今夜為安慰蘇陌葉,不惜在他跟前當戲子,鳳九自覺為了朋友真是兩肋插刀,夠豪情,夠仗義。
歌謠挺憂傷,鳳九唱得亦動情,蘇陌葉聽罷,卻只淡淡道了句:“唱得不錯。”便再無話。
鳳九頭皮一麻,音樂覺得今夜陌少有些難搞,但他這個模樣,就更需要她安慰了。瞧著入定般的黑夜,鳳九沒話找話地繼續道:“我麼,對花草類其實不大有興趣,但書上記載的這個月令花卻想來看看。你可能不曉得,傳說這種花只在玉女誕上開花,開花時不能見月光,所以每年這個時候都沒有月亮。其實和月令花比起來,你和阿……”
阿蘭若這個名字已到嘴邊,鳳九又咽了回去。陌少此時正在傷情之中,傷的正是阿蘭若,照她的經驗,此時不提阿蘭若的名字好些。她自以為聰慧地拿出一個“她”字來代替,道:“你和她,你們擁有過回憶已經很好了,你看這個月令花,傳說它其實一直想要見一見月光,但是月出不見花,花開不見月,一直都見不到,有情卻無緣,這豈不是一件更加悲傷的事情麼?”
良久,蘇陌葉沒有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