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在家從來不幹重活,站在張源媽身邊反倒有一股子小鳥依人的風情。
我記得我小時候我媽幾乎不和樓裡其他住戶講話,就是跟張源他爸媽能說幾句。有一次我一大早起來出門上廁所,路過我們家曬衣服的欄杆時聞到老大一股騷味兒,轉頭一看,我媽曬的衣服上居然粘粘嗒嗒地不知被誰潑了屎尿。我義憤填膺地把我媽叫起來看,誰知道我媽一來就哭上了。我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後來張源他媽出來了,見了這情景趕緊把我媽牽住,然後自己倚著天井欄杆不知道罵誰,聲震全樓。我對這一事件的記憶實在太過模糊,現在想來那時候似乎真的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而我對此卻全無感知,一直到後來我認識白椴。
我和白椴嚴格地說來應該是青梅竹馬,可是我們共同擁有的最初一段記憶卻確實稱不上美好。
作為軍區大院的高幹子弟,白椴似乎生來就與我的生活格格不入。白椴小時候住在離我們筒子樓半條街遠的家屬院裡,家門口有衛兵走來走去,氣派非常,與我們歪歪斜斜的筒子樓有著鮮明的對比。白椴和張源一樣比我稍大幾歲,我認識他時他已經上小學了,而且是軍區大院裡那一幫小屁孩的頭兒。記憶中白椴總是穿著天藍色的長袖小外套,雙手攏著大黃蜂袖套,腳上是錚亮的小黑皮鞋,手裡還老拿著糖,一副富家子弟的派頭,十分引人注目。白椴從小就漂亮得沒天理,頭髮跟眼睛都是亮閃閃的,鼻子又直又挺,兩片嘴唇薄薄的笑起來十分好看。只不過我那時候不太懂得欣賞他的美貌,吸引我的總會是他手上稀奇古怪的零食,還有我們那個年代很稀罕的變形金剛。
那時候跟在白椴身邊的小孩子我現在還能回想起來,大概就是劉肇青,沈偉和董希他們幾個。出於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他們軍區大院的小孩跟我們筒子樓的小孩從來都看對方不順眼,打架鬥毆的事情沒少幹過,到了白椴跟張源這一代更是登峰造極。有陣子我們筒子樓幫除了打水仗以外最大的樂趣就是往軍區大院裡扔水袋或者扔石子兒,有時候還撒了尿裝塑膠袋裡往裡扔,也不管是不是扔在那幫孩子的地盤上,只要聽到有人中了招開始罵就得意洋洋地一鬨而散。那時候白椴他們的手段也挺低階,最愛乾的事兒就是用硬幣往錫箔紙上印出花樣,再把錫箔紙折成鋼鏰兒的樣子扔在地上。我們這幫窮孩子每每看到這些假鋼鏰兒都會上當去撿,而這時候大院那幾個孩子就會歡天喜地地拍著手從路邊上蹦出來看我們的笑話。這時候我們一般會惱羞成怒地扭在一起打,起先還是小囉囉鬧事,打得兇了就會驚動到兩邊的老大親自出場。我記得那時候張源跟白椴兩人每次出場都整得跟黑社會似的,張源的腦袋總是歪向一邊,開打之前還有一個標誌性的扯紅領巾的動作,讓我們這些沒紅領巾可戴的孩子羨慕得不得了;而白椴小時候漂亮歸漂亮,打起架來也賊狠,還興舞槍弄棍的,從他爸那兒弄來個日本軍刀刀鞘當武器,有一次愣舉著刀鞘追張源追了兩條街。
筒子樓和軍區大院兩大孩子幫的關係降至冰點是在我五歲半的時候。那年夏天我們兩幫孩子挺有一陣兒沒鬧事了,有一回大夥一起扛著游泳圈跟著張源去游泳,走到半截的時候碰上白椴也帶著劉肇青他們幾個往游泳池走。張源跟白椴對上眼時兩人不約而同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我們兩幫孩子也就跟著彼此“哼”了一聲,一路彆彆扭扭地向著同一個方向去了。
買了票進了游泳池,我們幾個把游泳圈往池子邊上一堆就先進更衣室裡換褲衩去了。我當時也沒留神白椴那群人在幹什麼,從更衣室裡出來的時候才發現我的游泳圈沒了,張源他們幾個的游泳圈都還好好地堆在池子邊上,唯獨我那個印著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的充氣圈不見了。我當時就沒有了游泳的興致,哭兮兮地讓張源幫我找游泳圈。張源一聽二話不說就跳進池子裡找白椴,氣勢洶洶的:“白椴!你把夏念非的游泳圈藏哪兒去了?”
白椴泡在水裡愛理不理:“說什麼呢,誰愛藏你們的游泳圈啊?”
“我們的游泳圈,剛剛還放在池子邊上呢,一轉眼就沒了,除了你們還會有誰?”張源不依不饒。
“不知道!”白椴往邊上挪了挪,打起一陣水花,“自己的東西自己不看好,丟了還賴別人?”說完還特別附送一大白眼。
“真的不是你拿的?”張源有點將信將疑。正在這時候,我們這邊的郭一臣眼尖看到了劉肇青他們,當下就吼出來:“劉胖子!你們幹嗎呢你們!”
我一回頭,正見著劉肇青和沈偉躲在更衣室後邊起勁兒地踩著我的游泳圈,邊踩還邊笑,本來鼓鼓的充氣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