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龍王,黑龍王巴哈姆斯。
次元通道在他身後吞吐著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侵略氣息,凝聚著遠古悲音的大地蒼茫而遼闊。巴哈姆斯聆聽風中陸離的輓歌,臉上隱隱浮動著陰霾。
奇怪,這些天飄蕩的亡魂太多了。
不期然的,他想起被封印在龍眠裡的歲月。瑪蒂犧牲自己封印他後,她的兄長優德皇子將妹妹的遺物龍眠帶回王宮,珍藏哀思,作為奧斯曼王家的信物留傳下去。
大黑暗時代末期,奧斯曼帝國併入英雄王朝,改名東城伊維爾倫。城主魯西克福斯向英雄王科爾修斯稱臣,之後密謀推翻,讓位於師弟帕西爾提斯費爾南迪。他的佩劍,也是'龍眠'。
一代接著一代,他沉睡在龍眠中,看著每一代傳承者的際遇沉浮,喜怒哀樂,直到邂逅那個小小的金髮孩子。
羅蘭和他的每位祖先都有點像,又哪個都不像,他就是羅蘭,獨一無二的個體。
輕嘆逸出唇,巴哈姆斯想著過去的時光。在迷霧森林,羅蘭就像個單純的孩子,他會久久凝望透明藍的晴空,為流雲的聚散從心底浮起點點滴滴的快樂;會赤足穿梭於林間,和小獨角獸嬉戲。然而巴哈姆斯知道,那不是羅蘭的全部,不是那孩子靈魂最核心的本質。
羅蘭從小就有一種可怕的聰明,能夠迅速分辨出人與人的區別,和自己想要的東西。'義母',他這麼稱呼善待他,給予他溫情的婦女,而用冷漠中夾帶仇恨的眼光注視從來沒看他一眼的生母,以執著的姿態。
'媽媽'——他始終在用眼神呼喚,卻沒有叫過一聲。成年後,也是以“那女人”指代。
金髮的絕美女郎總是在兒子生日的那天爆發出絕望的哭喊,捶打他出氣,那是羅蘭最狂喜的時刻,哪怕他絕不承認。那個女子,是他期盼著回頭注意自己的母親,即使是以那樣的形式。
上代城主馬修福斯的女兒美洛達出生的一天,舉城歡騰。那瘋狂的女子也是在這一天,對兒子說出最絕情的話:
'你沒用了!有美洛達在,他永遠都不會回來找你了!你活著還有什麼用,去死!去死啊!'
你沒用了!沉眠的龍王清晰地看到這句話刻在那個男孩漆黑的瞳孔裡,一生一世。
在劇團的馬車裡,羅蘭像個普通孩子一樣長大,只堅持要自己養活自己,即便穿女裝。沒有人在意這點似乎是孩子氣的倔強,由著他戴起一張張越來越熟練的微笑面具,出落成魅惑世人的絕色舞者。
巴哈姆斯有時候想,他愛民如子的心境,是單單出於野心和善願,還是需要從這些人身上,尋找自己的生存意義?
劃破天際的流星,起因是燃燒自身的毀滅欲。
那抹照亮人間的輝煌,也會毀人毀己。
春花似錦的庭院,不知情的美洛達公主愛上自己的哥哥。俊美無雙的金髮青年浮起淺淺笑意,背後隱藏著殘虐刻骨的用意。
在黑龍王的記憶裡,義子一直輕淺溫柔地笑,遊刃有餘地對待所有人。只有對他會大聲斥罵,奚落他是“笨龍”,拽著他的鬢髮大笑,表現出最坦率真摯的一面,但他波平無痕的冰藍色雙眼,依然深藏著他不讓人觸控的世界。
'暮'每個生日,他倚靠著他,訴說內心最黑暗的恨意。巴哈姆斯明白,羅蘭不認為他真能理解,才會說出口。但是信任包含在二十多年的相處中,起源於契約締結的羈絆,他根本無法抗拒這份融於血的親情。'這是唯一瞭解我一切的人'——默契沉澱於呼吸中。
'任何人在別人眼中都有價位,我的價格要凌駕所有人之上,人的價值只有靠自己增加實現。'他曾經這麼說,勸慰愛人不要在乎父母的漠視,教導弟弟樹立自己的人格,但他真能逃開嗎?對他深懷敵意,早早斷念的父愛母愛。能對生父下毒手,詛咒發瘋的母親早日死亡,連被愛的機會也不給自己,卻反而鑄造了心的監牢。訣別軟弱,不意味著就真正堅強。
這特異的生命吸引了當年的龍王,住在他心裡,陪伴他成長,注目他向人們展現出驚世的才華和涵蓋大陸的野望。東帝國的無冕之王,這光輝耀眼的身份眩花了多少人的眼,贏得多少人的崇拜敬愛,羅蘭自己似乎也遺忘了,使他冀望那頂寒冰王冠的原始慾望。
他一步步走向自己挖掘的墳墓,用清醒的思緒編織權位的困境,把妨礙他的人推入罪孽的深淵,直到他自己也跳進去。
巴哈姆斯不希望這樣,如果說人的命運由自己造就,他分給那孩子一半生命,就是想將他拉出這人世的漩渦。
可是羅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