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魘將視線從炎蝶處收回。他隱約記得,昨日無澈被龍夜寒一掌打下了樹。
無塵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對於他是如何做到一邊讓人看起來是久居深宅的豪門大少爺,一邊又如此冷靜的說著旁的話感到分外不解。
當然,主子的話他還是要回的。
“斷了三根肋骨,並無大礙。”
礙於旁人,無塵以傳音的方式將話回給千魘。
千魘暗地裡嗤笑一聲,蹦跳著走了幾步,隨手拿起一旁小攤插著的小糖人,對著光細細欣賞,‘無澈是人,不是妖。’
若是妖,那便真是無甚大礙,可惜了,無澈是人啊。
如若寒風乍起,數滴冷汗滑落衣襟。無塵低下頭避開那壓根不存在的森寒視線,垂在身側的左手手指輕顫。
忽然,一隻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角。無塵搭在劍柄上的右手驟然收緊,咬著牙迅速抬頭,卻只看到千魘舉著一個畫著臉譜的小糖人,興奮地笑著,被晨光照進的紫眸純粹得讓人有種透明的錯覺。
“這位小公子若是喜歡,拿去便是,反正這一個糖人也值不了幾個錢。”
賣糖人的是個鬚髮花白的老人,他見了活潑可愛的千魘便想起了自家那個同樣年紀的調皮小孫子,隨後又發覺千魘雖可能出身名門,但口不能言,便生出了幾分憐憫。
老翁用他那滿是老繭的大手從身前的一排花花綠綠的小糖人中抽出一個,笑呵呵地塞到千魘手中,“這個捏的是王美人,好看吧?”
千魘低下頭,手裡的糖人身著宮衣,明眸皓齒,巧笑倩兮。
千魘朝老翁靦腆的笑了笑,揮揮手,捏著手裡的兩個糖人,開心的跑了開去。
‘塵,給錢。’
無塵愣了愣,拿出一綻銀子放在攤上,然後在老翁的呼喊聲中朝千魘追了過去。
街上都是些趕早集的普通人,面容精緻且年歲過小的千魘混在其中,十分顯眼,甚至有幾分格格不入。
無塵快步追上千魘,然後如同剛開始那樣,默默地跟在他身後,一言不發。
兩隻相互纏綿的炎蝶早已飛離了那個賣花的小姑娘,轉而在一處擺著桂花糕的攤上飛舞盤旋,好似被那誘人的花香所迷惑一般。
第一卷 杞月之魘 第十一章 花樓
日過中天,在街上整整逛了半天的千魘與無塵兩人走近了一家酒樓。
千魘一手拿著兩個糖人,一手拿著一串冰糖葫蘆,嘴裡還含著一塊冬瓜糖,仰頭對著高高懸掛的招牌看了片刻,便抬腳向裡走去。
“醉清風?”無塵抬頭一看,臉色登時變得奇怪起來。
醉清風,好像是家——花樓啊!
雖說自己這個六歲的小主子總是做些不是孩子該做的事,雖說主子現在已經幻化了容貌,雖說現在只是晌午,可,他畢竟只有六歲啊,這畢竟是家花樓啊,六歲的皇子去花樓……不,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帶六歲的東離皇子上花樓?!
想象著自己被龍夜寒抽筋扒皮,千刀萬剮的模樣,某人的臉刷的白了,汗流滾滾欲成江河之勢。
“主子……換家酒樓好麼……”
千魘回過頭,瞄了一眼無塵臉上的豆大冷汗,歪著腦袋,不解地眨了眨眼。
無塵抹著汗,聲音越來越低。
“我是說……主子能不能——”
“啊——”
一個身著紅衣的女人突然從樓內直直的朝千魘衝來,於是——
“嘣——”
這個女人!
措手不及,被壓在下方的千魘狠狠的咬著牙,眉梢跳個不停。
這個女人,真是——混帳!
千魘抿著唇,低著頭半眯著眼,一隻白嫩瘦弱的小手悄悄地撫上了她的脖頸,修剪適宜的指甲突然長出銳利的長甲,在女人髮絲的遮掩下泛著可怖的冷芒。
急速的脈動從女人雪白的脖頸間傳至千魘緩緩移動的手指,只要稍稍用點力,這個可惡的女人便會永遠停止呼吸……
千魘輕輕地,不帶感情的彎起了唇,慢慢地曲起了指。
忽然,一顆冰涼的液體落在了千魘的臉上。千魘抬起頭,一雙盈滿淚水的黑眸映入眼簾,細細的,壓抑著的嗚咽聲傳至耳畔。
那張闖入視線的清秀臉龐,此刻卻是寫滿了不甘,怨恨,與絕望。
千魘怔了一會兒,忽然彎起眉眼,將手縮回衣袖。
真是完美的表情呢。
這個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