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話語,最後的聲音,
便是我唯一的珍寶、聖物,
我心頭唯一愛戀的幻夢。
旁邊的一位軍官趕快扶住了這位瘋狂的青年詩人,輕聲囑咐道:大師,你還是不要說話的好。
青年詩人繼續高聲叫道:
沉重的枷鎖會掉下,
黑暗的牢獄會覆亡,
自由會在門口歡欣地迎接你們!
一瞬間,旁邊那位軍官臉色白得像胸前的玫瑰,拖著詩人腳不沾地地走掉了。
愛蓮娜微微笑著再次把手伸給葉普蓋尼,轉身向著源源不斷湧來的人群,端起一杯酒高聲說道:
我最親愛的朋友們。這是我與你們最後的相聚。從明天起,這片土地上再也不會有聖彼得堡的愛蓮娜帕夫洛娃。我是走向歡樂去了,所以也別讓我帶走你們的歡樂。就是無所不能的征服者彼得,也無法阻止這一切,讓詩歌、愛情、音樂和自由在這個城市繼續吧。
她仰頭喝完這杯酒,把手一揮,圓舞曲在大廳裡迴盪起來。她抓住葉普蓋尼的胳膊,飛快地旋轉起來,周圍的人群發出巨大的歡呼聲。無數朵白色玫瑰開始在大廳裡跳躍起來。
“感謝偉大的陛下,讓你陪我去。”愛蓮娜挽著葉普蓋尼的胳膊快活地說道,她此時興奮的語氣掩飾了這句話的諷刺意味。他們避開了喧譁的人群,來到了二樓的書房,裡面整齊得放著愛琳娜的行李。喝醉酒的青年詩人躺在書房的長椅上依舊高聲喊著一些詞語。
“實在抱歉,大師他又喝醉了。”那個負責照顧他的軍官一籌莫展地站在一旁,愁眉苦臉地對愛蓮娜說道。
“沒有關係。你這不是協助皇帝在看管他麼?詩人都是天真的孩子,誰又能不喜歡他們呢?容易狂熱的體質,永遠做不對的笨拙,還有用不完的力量。對吧?親愛的葉普蓋尼普魯申科少尉。”愛蓮娜轉頭看向葉普蓋尼,把秀氣的眉毛挑動了一下。
葉普蓋尼把雙手背在身後,繼續沉默著,彷彿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哦,葉普蓋尼!”躺在長椅上的青年詩人突然坐了起來,燒得通紅的臉放著光“多麼美好的名字,葉普蓋尼!”
他跳起來,衝向葉普蓋尼,緊緊抓住他的雙肩,仔細地看向他的臉。年輕的少尉是典型的斯拉夫人,有著清秀而憂鬱的輪廓,柔軟的金色頭髮,灰藍色的眼睛,嘴唇帶著一絲輕薄的嘲弄與傲慢。
詩人笑了起來,抓著自己的頭髮叫了起來:對了!對了!是葉普蓋尼!是葉普蓋尼!
說完,他彷彿被自己的語言給擊倒,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躺在厚實的地毯上開始喃喃自語。
愛蓮娜打了個手勢,青年軍官趕快走了過來,扶起這位容易激動的詩人把他再次放回躺椅上。
愛蓮娜推開落地窗,走到書房的陽臺上,鋪天蓋地的雨點向她襲來,北風吹散了她深色的頭髮,綠色的長裙飄揚在身後。燈光從後面照耀著她,她面對著黑暗,裸露著白色的脖子和手臂,一動不動地矗立著。
她舒適地伸了個懶腰,問道:熱尼亞,和索洛維茨比起來,彼得堡的天空只能算發脾氣的小孩吧。
葉普蓋尼依舊一言不發。這位聖彼得堡的公主望向北方輕輕念道:沙夏。
聖彼得堡的雨夜隨著這個名字輕輕地震動了一下,好像是陳年的酒窖被開啟了,帶來昔日光陰的味道,葉普蓋尼覺得有一些音節和名字在自己的胃裡也開始翻滾,但是他對著俄羅斯冰冷而廣袤的天空,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第二章 啟程
我們就這樣用堅強的意志
來平息難以抑制的情慾,
用高傲的心靈來克服不幸,
用希冀來撫慰心中的傷悲。
然而怎樣排遣苦悶,使人發瘋的苦悶。
——普希金《奧涅金》
馬車快速地賓士,聖彼得堡在身後越來越遠,平原上瀰漫著煙霧一樣的黃色密林。
葉普蓋尼看著坐在對面的愛蓮娜,她依舊打扮得精緻,鬢髮一絲不苟,纖細的身段裹在白色的緞料裡,繫著藍色的腰帶,快活地哼著歌,坐在對面看著一本小說,從一個白色紙袋裡取出點心。
她的快活看著有些刺眼。
“索洛維茨可不會再有這樣的點心。”葉普蓋尼把雙手抱在胸前,輕輕說道。
愛蓮娜合上書頁,帶著一種好笑的神情看著葉普蓋尼:喔,少尉,你還是以為我會中途哭著求你帶我回聖彼得堡麼。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