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會終生帶著這種靈魂的刺傷,但是不管怎麼樣,他守住了自己的家庭、榮譽與尊嚴。
第十八章 戰爭
假若有一天我必須深深冷靜
假若我必須忘記我無力獲勝
至少你總會認識我巨大的仇恨
——艾呂雅《貞潔的獨居者》
阿列克謝調換宿舍的事情在學校裡引起了軒然大波,士官生們在揣測著是不是葉普蓋尼在上校面前出賣了自己的舍友。頃刻之間,葉普蓋尼發現離開了阿列克謝,他周遭的仇恨如潮水一般上漲了,上校沒有再安排人住進那個宿舍,他現在孑然一身地面對身邊的敵意。但是沒有比葉普蓋尼更擅長從仇恨裡吸取力量的人了,他把這些敵意和恨意都變成了堅不可摧的鎧甲,將自己一層層武裝起來,他感到自己比任何時候都要強大。
與此同時,葉普蓋尼感到他和阿列克謝之前瀰漫著一種微妙的競爭氛圍。在一切他們能相遇的場合,他們互不理睬卻又時刻關注著對方,如果在練習打靶的時候,阿列克謝打中了紅心,那麼,葉普蓋尼馬上也會還擊一個紅心;如果在馬術課上,葉普蓋尼一馬當先,那麼不用想,和他並駕齊驅的必然是阿列克謝。除了阿伯特和庫裡克,現在很少有人和葉普蓋尼講話,人群的敵意像是一個沉默上升的螺旋,慢慢地匯聚成一場風暴。有一天,葉普蓋尼醒來,發現自己的門口被人寫了兩個字——“叛徒”,他一言不發把這個詞語擦掉,對於這種不敢當面對抗的懦夫他無所畏懼,甚至有點蔑視。在擊劍課上,當葉普蓋尼乾脆利落地擊敗了比他年紀更大的一個男孩,那個男孩狼狽得站起來,用一種惡意而嘲諷的語氣說道:熱尼亞,看來當初挨廖莎的揍教會你不少東西。葉普蓋尼冷靜地收起自己的劍,面無表情地回答道:我擊敗你和廖莎一點關係都沒有,只是因為我比你強。
這樣的回答自然會換來更大的敵意,但是葉普蓋尼一點都不害怕,無論是打架還是決鬥,他都深信自己一定是會獲勝的那一個,對他來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的危險效能超越阿列克謝,他誰都不怕。
葉普蓋尼的生活變得越來越真實和明朗,他早中晚都會虔誠的禱告;他將母親閣樓上的聖母像放到了自己的宿舍裡;他每天學習到深夜;他定時去看望自己的母親。每次看望完母親,葉普蓋尼都會去拜訪上校,兩個人像父子一樣聊天,探討人生和前途。上校總是能給他提出一些非常中肯的意見,那些老派的價值觀,不但不讓葉普蓋尼覺得陳舊,反而讓他覺得踏實和安心。他是如此穩健地一步步將自己的人生走到一條寬闊大道上。
有一個黃昏,葉普蓋尼看到阿列克謝從上校的房間裡衝了出來,滿臉怒氣。葉普蓋尼走進上校的房間,看到桌子和椅子都倒了一地,檯燈被砸碎了,整個房間好像暴風過境一樣。上校正在沉默地收拾著,抬頭看到葉普蓋尼,有點好笑地說道:廖莎一直追問我,是不是我對你說了什麼。我對你說了什麼嗎?熱尼亞。
葉普蓋尼也笑了起來,他彎下腰幫上校把飛散的紙片撿了起來:廖莎總是這麼自以為是。
在離開上校房間的時候,葉普蓋尼發現阿列克謝正站在一棵樹下等他,他自然而然地向阿列克謝道了聲“晚上好”便徑直向前走去。阿列克謝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熱尼亞,你不要被別人所控制了。葉普蓋尼覺得更加好笑了,他停下腳步卻沒有轉過身來,看著遠方黃昏的雲朵回答道:廖莎,你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是一個多麼喜歡控制別人的人是嗎?
在這之後,他們有一個月的時間沒有再說話。在這一年,士官學校的舞會時間提前了,據說是城裡那些小姐們的主意。葉普蓋尼對這些場合並沒有很大興趣,他肯定自己又能看到阿列克謝是左右逢源大出風頭,但懷著一種奇特的挑戰心理,葉普蓋尼還是穿戴整齊地去了。果不自然,阿列克謝又是全場的焦點,他今天標緻極了,穿著合身的黑色禮服,金棕色的頭髮在水晶燈下閃爍著光彩,灰綠色的眼睛會讓人有種戀愛中的錯覺,那些太太小姐們都圍著他打轉,以阿列克謝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彩色的漩渦。但這一切與葉普蓋尼並沒有一點關係,阿列克謝可以享受他的快樂,而葉普蓋尼也有自己的生活。
當音樂聲響起時,葉普蓋尼環顧四周,看到有一位穿著紅裙子的小姐落單了,他走過去準備邀請她,紅裙子小姐也看到了葉普蓋尼,笑意盈盈地準備伸出手去。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影子閃了過來,搶先一步把手伸給了那位小姐——風度翩翩的令人無法拒絕的阿列克謝擋在了葉普蓋尼面前。紅裙子小姐對葉普蓋尼做出了一個抱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