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理綠佩,低下頭繼續清算賬簿裡的支出,李晟在南郊有三處莊子,盛京城裡還有許多宅院和鋪子,除了東市的兩處鋪面,晟郎在崇仁坊、勝業坊的宅院都是空置,只派三兩名老嬤嬤偶爾打掃。
溫榮忽然想起晟郎在宣義坊還有一處宅院,就是前年裡借給陳知府家女眷暫住的。溫榮將簿子仔細翻查了一遍,都未曾看到那處宅院的記錄,溫榮抿了抿嘴唇,將賬簿合了起來,喚甘媽媽至廂房,詢問了一些管家的事情。
溫榮用過午膳,在廂房裡小憩了一會兒,未時中刻還未到,就收到閽室小廝的傳話,說是溫景軒已經到了。溫榮連忙起身更衣至二進院子的院門迎接軒郎。
溫榮見軒郎的神情有些沉鬱,心下不免擔心。
二人在二進院子的側廳裡坐下說話。溫榮好奇道,“今日軒郎旬假,阿爺不是為軒郎請了武功師傅麼,怎麼會有空過來?”
軒郎表情頗為不自然,囁嚅了半晌才說道,“聽聞王妃昨日去了臨江王府,我擔心王妃和祖母、阿爺他們商量妥當了,就來不及了。”
溫榮知曉軒郎所言何事,昨日她也因此在琳娘那碰了釘子,可軒郎為何會說來不及?溫榮仔細想起祖母提及此事的態度,當時祖母的神情就有幾分古怪,難不成……
溫榮也不與軒郎繞彎子,直接問道,“軒郎可是不滿意謝家的娘子?”
若是真不滿意,溫榮許是能更舒心些。
軒郎搖搖頭,“我未見過謝家女娘,哪裡談的上是否滿意。只是我不想這般快的將親事定下來。聽聞榮娘與三王妃過了口風,這事若這般定下,就沒有轉圜餘地了,所以還請王妃幫忙緩一緩。”
“軒郎看上別家女娘了?”溫榮輕鬆地笑起來,“若軒郎已有心上人,與榮娘直說便是,又不是甚打緊的事兒。在榮娘看來,門第沒有那般重要的,只要是正經人家的娘子,我都可以幫軒郎。”
溫景軒垂首不言,溫榮見狀心一沉,忍不住皺起眉頭。
溫榮將新做的蜜糖松子酥擺在軒郎面前,“知曉軒郎要過來,早上我特意去廚裡做的,軒郎嚐嚐,味道是否和以前一樣。”
溫景軒咬著下唇,似是下了極大決心,終於開口道,“榮娘,前月趙二郎與幾名同窗邀請我去平康坊吃酒,我認識了一名樂伎……”
溫榮聞言大驚,前世溫景軒被溫景祺等人帶了去平康坊吃酒享樂,白白耽誤了學習的光陰。這一世為了避免此事再發生,她已未雨綢繆了,不想軒郎還是著了此道。
三皇子身子剛恢復,阿爺才回府沒多久,了了這樁大事,溫榮還以為能鬆口氣了。
溫榮緊緊揉著錦帕,無怪祖母提及軒郎會是那般神情。
溫榮有一事不解,蹙眉問道,“軒郎,那趙二郎不是已經去翰林院當差了麼,怎會回國子監,還帶了你去那平康坊。”
溫景軒知曉榮娘心生不悅,鬱郁地說道,“那日翰林院休假,趙二郎回國子監請教習赴宴,學裡有幾名同窗與趙二郎交好,他們知曉趙二郎與溫府是姻親,遂將我一起帶上。”
溫景軒心裡也不是滋味,當時他推脫不過,畢竟趙二郎是蔓孃的夫郎,總不好駁其臉面將關係鬧僵了。
可到了平康坊,再見到鄭都知後,他卻是實實地被鄭都知的才情折服。鄭大娘子不但彈一手好琵琶,吟詩作對的本事亦在他們這些郎君之上。最令他受寵若驚的是,那鄭都知竟也屬意他。
溫榮瞭解了來龍去脈後很是頭疼,趙二郎和溫蔓娘定是故意為之,那鄭大娘子多半也是事先安排好的。
本以為一家人過繼到長房後,和二房的恩怨是非可就此了斷了,如此看來,確實是她掉以輕心了。
“祖母年紀大了,阿爺又極嚴苛,因為學業的事情,阿爺已對我頗為失望了,阿孃遇著事便焦急慌亂,茹娘又年幼。許多話我都不能和他們說,鄭大娘子雖是平康坊的一名都知,卻並非一出生就是賤民,實是因其有官身的阿爺遭冤入獄,其阿孃母家又家道中落,萬般無奈之下才被其叔父賣到煙花柳巷中的。我知曉良賤不能為婚,府裡更不可能捨錢與我,替鄭都知贖身。祖母和阿爺也丟不起這人。榮娘不必擔心,我心裡都有數的。”溫景軒怔怔地看著粉彩碟裡的蜜糖松子酥,頓了頓又說道,“榮娘,我是以借書的名義從府裡出來,武功師傅還在府中等我,我就先回去了。”
溫榮回過神,將一直捧在手中的茶碗放回茶盤,茶湯已經冷涼了,那茶湯裡照軒郎口味加的酥酪,和著茶粉凝成了乳沫浮在湯麵上。溫榮抿了抿唇,舒展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