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榮抬頭見綠佩滿臉泥巴哭得正傷心,趕忙取了泉水替綠佩擦臉,心疼地說道,“哪裡是丟下你不管?只是過些日子,替你和侯寧辦完親事後,我就要與晟郎去遊山玩水了,到時候還指著你管整個王府呢。好了,別哭了,我和晟郎會時不時回來看你們的。”
綠佩哽咽的愈發厲害,“婢子什麼德行王妃還能不曉得麼,哪裡是當管家的料,偌大府邸非得叫奴婢管得雜草叢生不可,叫碧荷去管。王妃就讓奴婢跟著,奴婢保證每日聽聽話話的,絕不會打擾王爺和王妃……”
葡萄洗好了,溫榮回過頭將籃子從泉水中提出來,忽然幾片尖尖竹葉飄落在竹籃裡。
竹葉很新,青綠青綠的,溫榮拈起竹葉放在鼻端輕嗅,浸了清涼泉水的竹葉泛著銀色光圈,暗自清香。
溫榮將竹葉放回曲水流觴,竹葉搖搖晃晃浮在水面上,隨泉水緩緩流下。
溫榮抱著籃子起身,竹籃的邊緣處有些扎人,溫榮不以為意地笑道,“綠佩不用擔心,碧荷也留在府裡,她會與你一起打理。”
綠佩一下子急了,就差沒跳腳,“主子,那更不成了,王爺現在這幅模樣,王妃一個人怎可能照顧得過來……”
溫榮腳步一滯。
本安心在竹亭陪李晟的侯寧也發覺不對勁,緊張地往這處張望。
綠佩心知說錯了話,一下子跪下來,滿面淚痕,“王妃。對不起,婢子沒有不敬王爺的意思,只是求王妃不論去哪裡都帶上婢子,王妃照顧王爺,婢子照顧王妃……”
溫榮仍舊在笑,笑容好似凝在冰雪中的盛放寒梅,陽光下格外美麗耀眼。“綠佩胡說什麼呢。我先才才說要相互照顧的,我照顧晟郎,晟郎照顧我……”淚水已湧在腮邊。聲音仍如瑤琴低音優婉動聽,“盧醫官說了,晟郎身子恢復極好,不幾日就會醒的。”
溫榮目光悠遠如遠天白雲。恍惚間李晟一如曾經……
李晟將她攬在胸懷,目光如星。氣息微顫,“儂既剪雲鬢,郎亦分絲髮,綰做了同心結。終結秦晉。榮娘以後是再不能離開我了……”
“榮娘,以後我為你畫眉,你為我更衣可好。”
“榮娘可喜歡?我都將寶貝取出來了。榮娘也不能藏著掖著。”
“榮娘不肯唱曲兒,便與為夫合一首詩也行的。否則為夫不肯榮娘起來。”
……
那時她因為嬌羞,要麼將頭埋在李晟懷裡,要麼扭頭離開,總是一句不肯答應,至多敷衍一二。
現在她後悔了,她不會離開他,願意每日為他更衣,她會將閨中的畫都取出來,她肯為他唱曲……
現在,還來得及麼?
溫榮目光終究落回竹亭,滿是期許。
綠佩在背後一直搖頭,泣不成聲,那盧醫官雖言王爺身子恢復極好,卻也說了,王爺頭部受重創,可能一輩子不會醒的,王妃到底怎麼了,既然王爺不會醒,又何必堅持去遊山玩水。
溫榮將面上淚痕擦淨,回到竹亭細心將一顆顆葡萄榨成汁,再一點點小心地喂到晟郎嘴裡。
溫榮隨手遞幾串葡萄給侯寧,笑道,“瞧王爺吃的多開心,眉眼都帶了笑意。他一個大男人,竟也愛甜的,可是丟人。這兩串葡萄新鮮,侯寧拿了與綠佩一起嚐嚐。”
侯寧接過葡萄,轉過頭就想狠狠捶自己腦袋,王爺是大男人愛吃甜不丟人,他一個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哭得稀里嘩啦才丟人呢。
溫榮陪李晟在曲水流觴旁坐了會,便由侯寧幫忙,將李晟抬回廂房了。
其實溫榮心裡明白,晟郎可能一輩子醒不過來……可她相信有奇蹟,她不能喪失希望,否則真的會徹底陷入絕望當中。
剛回到廂房,溫榮就收到了溫軒郎和鄭大娘子的拜帖。
溫景軒因為負傷,所以陪同李晟提早數月回京。
鄭大娘子同其他將士在明確突厥投降後,仍留在邊疆善後。
一來鞏固邊防,收繳突厥所有精良馬匹,防止突厥在短時內休養生息反撲;二來幫助當地百姓恢復生產,清繳山匪,肅清絲綢之路。
要做好這兩件事,少說得數月,只是漸漸無需太多人手了。
將士們陸陸續續撤離,鄭大娘子就是跟隨六月初的那批將士回京的。鄭大娘子一回京,就被召進宮,在含元殿得聖主冊封,封為從三品雲霄大將軍,並賞賜了良田宅院與數箱錢帛。
碧荷端水替溫榮洗手,“主子,溫大郎和鄭大娘子送來拜帖,只問王妃下午是否得空,他們想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