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臻忽然瞥見左邊道路的那頭，隱現著一側粗獷的簷角。心中微動。&ldo;告辭。&rdo;謝臻低低地說，卻不再理會姚嫣，邁步朝那邊走去。四十四章王瓚找到雍南侯府的扁舟之時，未見到父親王壽，卻遇到兄長王恭一家人。&ldo;兄長。&rdo;照面下，王瓚走過去，向他一禮。王恭看了看王瓚，臉色肅起，想像平時一樣拿他的衣著來教訓幾句，見他今日一身素淨，卻又覺得說不出什麼來。他的目光在王瓚身上打量一圈，片刻，淡淡地應了聲：&ldo;嗯。&rdo;王瓚卻似無所覺，又向沈氏一揖：&ldo;長嫂。&rdo;&ldo;叔叔。&rdo;沈氏坐在舟上略一欠身，看著他，唇角抿得彎彎，紈扇輕搖。&ldo;兄長遊池，弟告退。&rdo;接著，王瓚卻又對王恭道，說罷，再禮。轉身便要離開。&ldo;站住！&rdo;王恭低喝道。王瓚止步回頭。王恭走上岸來，臉色沉沉。&ldo;我可曾應許？&rdo;王恭瞪著他，斥道：&ldo;父親不在，目中便無兄長，簡直罔顧孝悌！&rdo;王瓚卻面色無改，從容一禮：&ldo;如此，弟今日遵父親之名來此遊池，不知兄長將弟置於何舟？&rdo;王恭微愣，回頭看去，卻見池中三隻扁舟，都已被自己一家人佔滿了。&ldo;叔叔說的是。&rdo;這時，舟上的沈氏笑了笑，慢慢地說：&ldo;府中每月花銷甚巨，再不似當年可隨手千金易駿馬，連多置一扁舟，亦須細細打算。&rdo;王瓚瞥她一眼。片刻，他將唇角彎了彎，卻不答話，揖了揖，轉身走開了。&ldo;阿母，&rdo;扁舟上，王恭的大女兒拉拉沈氏的衣角，好奇地問：&ldo;二叔為何不與我等一道乘舟？&rdo;&ldo;二叔？&rdo;沈氏冷笑：&ldo;賤伎之子，也配你稱二叔？&rdo;王恭正回到舟上，聞言，沒好氣地瞪她一眼：&ldo;你少說兩句！&rdo;沈氏&ldo;哼&rdo;了聲，輕蔑地轉過頭去。馥之照著顧昀信上說的路，走進玄武池邊的樹林裡，彎過幾條小徑，果然見山丘腳下的樹蔭中有一個小小的亭子。心中一喜，她不由地加快腳步。一個挺拔的身影立在簷下，似正遙望遠方，聽到動靜，回過頭來。目光相觸，他神色柔和。&ldo;可久候了？&rdo;馥之走到亭中，雙頰含笑，輕聲問道。顧昀看著她，笑而搖頭。馥之看看四周，只見樹木三面環繞，唯一面地勢低開，一眼望去，可遠遠見到玄武池的碧葉水色。心中不禁讚歎此處絕好。&ldo;你常來此？&rdo;馥之轉向顧昀，問道。顧昀笑了笑：&ldo;並不常來。&rdo;這時，他似想起什麼，伸手探向懷中，未幾，掏出一個小小的絹布包來。馥之訝然看他。顧昀將絹布開啟。馥之視去，只見原來是一塊精巧的螭紋佩。顧昀看向馥之，稍稍走近，低下頭，將佩上的絛繩細細結在她的腰帶上面。馥之盯著他的動作，怔了一會，忽然紅了臉。&ldo;……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rdo;她想起每當新婦出嫁，人們便總要唱起的讚歌，耳根倏而愈加燒灼。&ldo;你十五那日生辰，我本該贈禮，卻一時想不到好的。&rdo;只聽顧昀聲音低緩：&ldo;直至昨日翻出此物，才覺合意。&rdo;馥之頷首，低頭看著那螭紋佩，只見周身瑩潤，形制精細小巧。&ldo;這是何物？&rdo;她小聲問。&ldo;此乃我週歲時父親所贈之物，一直佩到及冠。&rdo;顧昀一邊將絛繩打結，一邊答道。片刻，玉佩結好，他正要細看，卻發覺馥之也動手，將她腰上的白玉墜拆下來。她瞅瞅顧昀，雙頰緋紅，將白玉墜也系向他的腰上。&ldo;此物亦是我週歲時父母所贈，佩到氐盧那夜現……下，再給你。&rdo;馥之道，話語雖慢，心裡撞得&ldo;砰砰&rdo;作響。顧昀卻沒有作聲。馥之抬頭，只見他噙笑地注視著自己，目光深切而熱烈，麥色的臉上，竟似浮動著暈紅。忽然，&ldo;嘎吱&rdo;一聲，不遠處傳來樹枝折斷的聲音。二人轉頭看去，忽而一驚。謝臻正站在離亭子幾步開外的地方，一身行色，靜靜地看著二人。馥之睜大眼睛，不由地稍稍站開。謝臻沒有說話，仍然站在那裡。他看著馥之，目光落在她的裳上，片刻，又轉向顧昀的腰間。馥之原以為此處僻靜，鮮有人來，豈知好巧不巧，正遇上謝臻。她看看顧昀，又看看他，窘迫地笑了笑：&ldo;元德。&rdo;謝臻看著她，表情不辨。片刻，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卻忽然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