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曰杜主,人稱望帝。他所開創的蜀國,以褒斜為前門,熊耳、靈關為後戶,玉壘、峨眉為城郭,江、潛、綿、洛為池澤,汶山為畜牧,南中為園苑,國業大興。但是後來卻洪水氾濫,江河逆流。父王的祖先鱉靈,並非蜀人,而是荊人,本在荊地已死,屍體隨水而上,荊人求之不得,至汶山下復生,起見望帝。望帝拜鱉靈為相,命其治水。鱉靈決玉壘山,通巫峽,以除水害。鱉靈治水有功,望帝效仿堯禪位於舜,禪位於鱉靈。鱉靈始治蜀,人稱從帝,號曰開明。
當時望帝雖然年事已高,仍可主政,為何將王位讓於異族外姓,歷來說法不一。聽宮裡的老人講,鱉靈外出治水時,望帝與鱉靈之妻私通,望帝自以為德薄,自慚弗如,故而委國而去。也有背逆之徒猜測說,這是鱉靈即位後所放出的謠言,目的是敗壞望帝的名聲。更有甚者,說那每年於早春二月出現在田間的杜鵑便是望帝的魂魄所化,仍在催促蜀民及時耕種。這種羽毛灰黑、尾帶白斑、腹有橫紋的小鳥,入林則隱,出林則泣,聲似布穀,往往啼血,哀慼無比,似有冤情。由此便有鱉靈篡位的傳聞,稱他以武力逼走望帝。望帝逃至山林,獨居巖|穴之中,無法復國,憂憤而死,魂魄不散才變為子規,又名杜鵑,至今仍在訴說哀情。
有些傳聞隨光陰而消亡或淡忘,但有些卻愈傳愈烈。有人私下議論,說十七年前發生在廣都的那場瘟疫就是來自五百年前的報應。父王那些精明能幹的兄弟相繼在那場莫名的瘟疫中死去,我的五個巨人哥哥尚未成年便被派去為這些王爺修墓。那些規模宏大的墓葬將后稷陵四周方圓幾十裡的地界連成了一片,每個上面都立上巨石,長三丈,重千鈞,作為墓誌。遠遠望去,那些巨大的石柱如同從天而降的石筍,上接天庭,下貫地脈,千人不能動,萬人不能移,真不知我的五個哥哥是如何完成的。他們由此成名,人稱五丁力士。
數不清的祭祀並沒有阻擋瘟疫的蔓延,國中半數以上的人在極度痛苦中死去,活著的也都病病殃殃。太子二十幾歲的人,一會兒有氣,一會兒沒氣,有氣的時候滿嘴胡話,沒氣的時候口歪眼斜,全身僵直,與死無異。父王只好向瘟疫屈服,為保太子性命和開明氏社稷,特地把都城從廣都遷到夢郭。但瘟疫尾隨而至,八個王后在半年內腹脹而死,夢郭也和廣都一樣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墓地。父王只好再次遷都,從夢郭遷到了成都,可太子還是沒有保住,死在遷都途中。
世事久遠,現在的人只能猜測罷了,誰能說清楚呢?
鳥怎麼叫也是鳥,人怎麼說還是人,大大小小都是開明氏的子民。
自從帝以來,開明氏歷經廬帝、保子帝等,傳到父王這一代,已歷經八世。父王為開明帝九世,改帝號稱王,降尊以改變喪兄失子的背運。他現在只盼望早日有個聰慧的王子,再加上能征善戰的五丁力士,開明氏的帝業便可千載無憂。
父王眼裡,我的母親在活著的后妃中姿色最為出眾,心智機巧,載有厚德,若生男兒,定可將開明氏的帝業傳承下去。
到成都以後,瘟疫沒有跟來。又有多個王子誕生,但都個個瘦小枯乾,非傻即愚,父王對自己能夠播種出一個健康的兒子徹底失去了信心。他萬念俱灰,覺得什麼都無法留住,除了懷中的女人。她們的身體是真實的、溫暖的,只要不鬆開,那些溫存還會在指尖停留。
我出生在定都成都的第二年,上面的事都是母親這麼多年來斷斷續續講給我的,我根本不愛聽。我不是男兒母親雖然失望,但對我卻極為寵愛,每天都給我講我最愛聽的鐵錘將軍的故事。這個故事她可不是講給每個公主聽的,大公主和二公主就沒份兒。我母親和我住在酈秀宮,可我把它叫優柔宮,因為我母親的名字叫優柔。
庭宴(2)
眼下,整個後宮我母親最受寵幸。
父王經常說:
〃優柔愛妃啊,你什麼都好,為何連生三個公主呢?〃
這裡說的三公主就是我,我是父王的優柔愛妃在她三十歲時生下的三公主。
可是沒人叫我三公主。在優柔宮,他們都叫我二十二公主。我是優柔宮的二十二公主,因為在我之前優柔宮裡已經有二十一位公主了。在後宮幾十個宮裡,優柔宮最小,就已經有二十二位公主了,更不用說別的宮了,那些宮要比優柔宮大十幾倍。而且,整個後宮還在不斷擴大,每年都在大興土木。
武都境內,山裡有個竹戶知道父王愛美人,為求富貴便把自己的妻女一起獻上。見過這對母女的人都驚其為天人,相形之下全然看不出是母女,倒更像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