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馬場的主人。這樣氣派非常的馬場,萬萬想不到竟是這樣一個年輕的主人。卻聽他道:“長寧,晚上請我吃飯吧。你們家大司務的蟹粉獅子頭,倒頗有幾分真傳。”許長寧笑逐顏開,“你這樣一誇,我真是受寵若驚呢。”那三公子與他似是熟不拘禮的,只笑道:“你會受寵若驚才怪,咱們一言為定。”旁邊的侍從卻趨前一步,在他耳畔輕輕地說了句什麼。那三公子眉頭一揚,許長寧問:“怎麼?”他笑著說:“我自己忘了,父親讓我下午去芒湖看新機場呢。”抬頭眯起眼看了看太陽,說:“左右是遲了,回頭只好撒謊了。”
許長寧見幾個侍從都是一臉的難色,便笑道:“瞧你們這點膽量,真是給你們三公子丟人,他都不怕,你們怕什麼?”三公子笑著說:“你別在這裡激將,我說話算話,今天晚上定要去府上叨擾的。回頭我給老宋打個電話,萬一父親問起來,叫他替我圓謊就是了。”
許長寧聽他這樣說,果然高興,突然想起來,說:“竟沒有替兩位小姐介紹。”於是說:“牧蘭、任小姐,這是慕容三公子。”那三公子卻道:“外人面前也這樣胡說?我有名字,慕容清嶧。”
牧蘭適才聽他與許長寧對話,已隱約猜到他身份不一般,這才知曉竟是赫赫有名的慕容三公子。只見他年紀不過二十出頭,手中把玩著那條蟒皮馬鞭,雖是一臉的漫不經心,但當真是芝蘭玉樹一般風度翩翩。許長寧本來也是一表人才,竟是相形見絀。只在心裡想,原來他長得還是像他的母親,報紙上常常見到她的照片,雍容華貴。
許長寧果然即刻往家裡掛了電話,叫人預備請客。及至傍晚時分,一切俱已妥當。素素本不欲去,但牧蘭只覺得此去許府,雖非正式,但是是意外之喜,哪裡肯依她,只軟語央求她做陪。幾乎是半求半勸,將她拉上汽車。
六
兩重心字(3)
許府裡的晚宴只算是便宴,但豪門世家,派頭自然而然地在舉手投足間。連牧蘭都收斂了平日的聲氣,安安靜靜似林黛玉進賈府。好容易一餐飯吃完。僕人送上咖啡來,慕容清嶧卻一揚眉,“怎麼喝這個?”許長寧笑道:“知道,給你預備的是茶。”果然,用人另外送上一隻青瓷蓋碗。慕容清嶧倒是一笑,“你真是闊啊,拿這個來待客。”許長寧道:“我怕你又說我這裡只有俗器呢!”慕容清嶧道:“我平常用的那隻乾隆窯的雨過天青,有回讓父親看到了,老人家不知為什麼心裡正不痛快,無端端說了一句‘敗家子’,真是觸黴頭。”
一旁的許長宣卻插話道:“夫人日常待客用的那套,倒是極好的鈞窯。”慕容清嶧笑道:“如今母親也懶怠了,往年總是喜歡茶會與舞會,今年家裡連大請客都少了。”一面說,一面卻抬手看錶,“要走了,父親說不定已經派人找我了。”
許長寧也不挽留,只是親自送出去。牧蘭與素素不過多坐了一刻鐘,也就告辭。許長寧派車送她們回去。牧蘭家在市區裡頭,素素卻住在市郊,於是車子後送她回去,她道了謝,目送許府的車子離開,才轉身往巷子裡走。
秋天的晚上,路旁草叢裡都是蟲聲唧唧。倒是一輪好月,潑潑濺濺的銀色月光,照得路面似水似鏡一樣平滑光亮。她藉著那月色在手袋裡翻鑰匙,她住的房子是小小的一個院落,籬笆下種著幾簇秋海棠,月色裡也看得到枝葉葳蕤。院門上是一把小鐵鎖,風雨侵蝕裡上了鏽,開啟有點費力,她正低頭在那裡開鎖,卻聽身後有人道:“任小姐。”
她嚇了一跳,手一抖鑰匙就掉在了地上。轉身只見來人倒有三分面善,只想不起在哪裡見過。那人微笑著說道:“任小姐,鄙姓雷,鄙上想請任小姐喝杯茶,不知道任小姐肯不肯賞臉?”她這才想起來,這位雷先生是那三公子的侍從,在馬場與許府都不離左右,怪不得自己覺得面善。他既稱鄙上,定是那慕容三公子了。她心中怦怦直跳,說:“太晚了,下次有機會再叨擾慕容先生。”那雷先生彬彬有禮,說:“現在只八點鐘,不會耽誤任小姐很久的。”她極力地婉言相拒,那雷先生只得轉身向巷邊走去,她這才看到巷邊停著兩部黑色的車子,都泊在牆壁的陰影裡,若非細看,一時真看不到。過了片刻,只聽到輕輕的腳步聲,她以為是那雷先生回來了,心裡怯意更深,只是那柄小小的鑰匙不知掉在了哪裡,越急越找不見。
來人走得近了,月色照在臉上清清楚楚,卻是那慕容清嶧本人。她做夢也想不到他會突然出現在這樣的陋巷中,又驚又怕,往後退了一步。他卻含笑叫了一聲“任小姐”,舉目環顧,道:“你這裡真是雅靜。”
她心裡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