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約我晚上去見一個蘇俄同志,我正在設法和共產國際聯絡呢!”
李大釗說話時壓低了聲音,警惕地看了眼左右。
陳獨秀安抵上海後就給他來了封信,李大釗這才放下了心。這天,準備去日本的高一涵到他家中辭行,一見面先豎起大拇指對他夫人趙紉蘭說:
“守常兄不愧為俠肝義膽的大英雄!”
李大釗夫婦都被他那嚴肅的表情惹笑見他又摸出一份天津的《益世報》揚了揚,嚇唬道:
“不過你這次去天津,還差點鬧出事來呢。”
原來報上登載了“黨人開會,圖謀不軌”的訊息。李大釗淡淡地一笑,將報紙遞給了夫人,幽默地說;
“訊息挺快呀!看來暗探們也不是吃素的。”
4
仲春的一天上午,空氣中瀰漫著耀眼的暖融融的氣味。蔡元培卻和新任總務長蔣夢麟,在校長室裡商量一件棘手的事。
今年以來天津、北京學潮不斷,很快蔓延到了全國。教育界與軍閥政府又一次為索薪和山東問題對立了起來。先是北京各學校的教職員要求以現金髮薪罷課,學校行政無法維持,以蔡元培為首的各大學校長不得不聯名辭職。政府怕惹出亂子,只好勉強答應了條件,但又把賬記在蔡元培身上。竟在內閣會議上,批准了他一人的辭呈。幸虧北大學生會代表立即趕去質詢國務總理靳雲鵬,內閣才慌忙改變了主意。緊接著,圍繞反對日本提出的中日兩國直接交涉山東問題又遊行不斷。先是天津的三千餘名學生上街請願,被軍警打傷了五十多人,還逮捕了學生代表周恩來等人。北京學界憤怒了,又一次上街遊行聲援。在前門演講時,被數千名軍警包圍,當場捕去一千六百餘人。雖然到晚上多數學生陸續放出,但還是將四十三人關押在衛戍司令部。而且據傳北京政府還準備將他們交給法庭處理,還想追究這些鬧事者的刑事責任。正巧梁啟超率領代表團回國,梁任公不愧是位血性男兒,憑他在巴黎和會期間奔走呼號的巨大影響,親自去找徐世昌為這些愛國學生說情。但仍不見解凍的跡象,蔡元培終於火了,他明知出頭露面沒有好下場,仍書生氣十足地領銜與各大學校長聯名質詢教育部,並一起具呈北京政府,明確反對出賣山東主權。為了表示自己與舊勢力決裂的信念,他還在《新青年》發表了措詞激昂的文章——《洪水與猛獸》。
今天,剛出版的《新青年》正好送來北大。他卻和蔣夢麟在為開放女禁,招收女生之事煩惱不堪。
初春時,北大學生王崑崙來找蔡校長,說他姐姐王蘭因病失學在家,很想進北大求學。蔡元培想起去年有位叫鄧春蘭的女學生,也曾給他寫過信,要求開放女禁,男女同校。便笑著問:
“她敢來”
“敢!”王崑崙勇敢地點點頭。
“好!那就讓她來試試。”
王蘭就這樣進了北大,成了哲學系一年級的旁聽生。她還帶頭剪了頭髮,在《晨報》上發表了《北大男女共校以前的我和以後的我》一文,抒發了自己的感想。到了芳菲三月時,北大已陸續招收了九位女生。沒想到這件觸動了封建神經末梢的小事,不僅轟動了全北大,還轟動了全北京。
就在剛才,教育部派了位道貌岸然的僉事來責問蔡元培,說:“招收女生是新法,為何不先請教育部核准”
蔡元培像被黃蜂蜇了一下,好好先生的雅量蕩然無存,一股無名火頓時直衝腦門。他終於冷冷地回敬了一句:
“教育部的《大學令》,並沒有專收男生的規定呀!從前是女生不來要求,所以沒有女生。現在女生來報名了,大學就沒有理由拒絕!”
那位企事一下子被噎住了,不悅地拉長了一張馬臉說:“蔡先生,你是老前輩了,但兄弟公務在身,有些話不得不說。開女禁之事關係重大,必須報部裡核准,否則一切都不能算數。”
話畢,鐵著臉揚長而去。
蔣夢麟有點吃不準了,膽怯地問:“如部裡不同意,今年暑假招考,還收女生”
蔡元培不悅地瞪了他一眼:“你咋也糊塗了,歐美各國大學沒有不收女生的。我們要整治北大,改革教育,就一步也不能退縮。這樣吧,你給部裡送一份呈文,如有問題,我去找傅嶽囗論理。”
他話是這樣說,心裡卻滿滲出悲涼。想想黎元洪執政時,自己還能大刀闊斧地做成幾件事。而自去年秋天回京後,政治空氣簡直惡劣到了極點。每做一件事,都會有人設卡。每走一步路,都生怕踩著陷阱。唉!看來在北京這種地方,真是有點待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