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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來嫁,嫁錯了也無可奈何。”

“這是什麼話!難道沒人要了嗎?”

我理直氣壯地說:“因為寂寞呀。”

朱老伯使勁搖著頭:“在父母懷抱中才是最幸福的。”

編姐與我忍不住笑出來。

“笑什麼?”朱老伯直斥其非。

她笑老人家的語氣似五十年代的國語片對白,什麼女兒心,快樂天使,苦兒流浪記,一回到慈祥的父母身邊,頓時有了廕庇,一切不用擔心。

朱老伯茫然:“我不是不知道,現在的世界與以前不一樣了!”

編姐忍不住說:“朱先生,即使在以前,電影界裡也沒有第二個像你那麼好的人。”

這話說到朱老伯心坎兒裡去,“唉呀,”他說,“人好有什麼用?”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我掩著嘴巴笑。

朱老伯的面孔自電視機轉過來,咳嗽一聲,這時候才開始把我們當作說話的物件。

他說:“人好沒有用,女孩子都喜歡壞男人。”

我很訝異,沒想到朱老會對我們說這種話。

“三十年代我已經加人電影圈,有一個時期在上海與趙飛合住一間公寓,逢人都知道我對女人好,趙飛對女人壞。我對她們呵護備至,趙飛天天同她們吵架,把她們的旗袍高跟鞋統統往樓下摔,但是有什麼用?她們還是愛他。”朱老伯露出明顯的悻悻然。

我覺得他可愛到極點,我簡直愛上了他。

我偷偷問編姐:“趙飛是啥人?”

“三十年代男明星,第一美男子。”

“真的?”我笑得更璀璨。

朱老伯不明白,這不是誰好誰不好的問題,他不必呷醋,有很多女人硬是喜歡長得漂亮的男人,被他們虐待也是值得的。

朱老伯個子這麼小這麼瘦,年輕時一定也不怎麼樣。不過他太太不錯哇,面板到六十多仍然白嫩。

我陪他五十年細說從前。

“後來怎麼樣?”我問。

“後來趙飛在三十歲那年去世。”編姐說。

我說:“沒想到你對電影歷史那麼熟悉。”

編姐說:“人行之前,我是下過一番苦功的。”

我說:“你瞧,馬上用得著了。”

朱先生說:“以前男人講風度,專門侍候女朋友,哪像現在,下作的男人多哪,你們要好好小心。”

這句話倒是說得對,女人自古到今在人生道路上都得步步為營。

編姐引他說下去:“我父親就沒侍候過我母親,從前女人更沒有地位。”

朱老伯說:“看你嫁的是誰。”

編姐故意說:“你是說我父母感情不好?”

“只是不善表露而已,壞的男人遇上才是死路一條。”

我有種感覺,他的箭頭一直指向張煦。

我知道時機已經成熟,只要在這時候稍予指引,姚晶的秘密就會像熟透的石榴子般爆出來。

“朱先生,姚晶同你,熟到什麼程度?”

“她是我的過房女兒。”

我又問編姐:“那是什麼?誼女?”

編姐點點頭。

“幾時的事?”

“那年她十八歲。”

“我們知道她有兩個不同父親生的姐姐。”

“是的。她母親先嫁一個小生意人,後來再嫁姚晶的父親。”

“她父親幹什麼?”

“沒有人關心。”還是不肯說。

“姚晶在內地做些什麼?”

“唸書。”

編姐意外地說:“不可能!她的英語說得那麼好。”

“人聰明、肯學,你以為她是普通人?她桂林話說得多好,上海話亦琅琅上口。”

“為什麼要學桂林話上海話?”我問。

“你這小姑娘,”朱老伯不以為然,“她夫家是桂林人,還有,當時電影界大享全是江浙幫,講廣東話,老闆懂勿?勿懂依自家吃虧。”

至此我便嚮往姚晶的氣質,不禁一陣心酸。

“這麼冰雪聰明的女子”朱老伯搖頭,“一代不如一代,你瞧瞧現在的女明星,個個像十不全。唉,我看夠受夠。”

我們三個人都靜下來。

“姚晶還剩下多少私蓄?”朱老伯問。

我反問:“你也知道她沒剩下多少?”

“一個人賺,那麼多人花,能剩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