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聽這話立刻不樂意了:“八師兄說看誰不順眼?!”
“你說呢?” 慢悠悠看向她,見得她好好提在手裡的花燈,眼中笑意不覺轉暖了幾分。
九兒卻還不高興著:“八師兄今晚是專為與九兒作對而來嗎?”
“九兒可喜歡八師兄今年送的花燈?”他突然問道。說著還往前走了一步,相對而立在最前面的卓鼎風一家,和護著宮羽的言豫津兩人,都不禁後退了一步。
“還好啦!”九兒撥了撥燈沿,素淨雅緻的花燈滴溜溜轉起來。“可幹嘛送這麼晚,今年上元節都過去好久了。”
兩人當真就在這殺機四伏的庭院中閒聊起來。
蒙摯側頭看向梅長蘇,想從他神色間得到些提示,這突然出現的男子到底是敵是友。卻見他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九兒映在廊燈下愈加神采奕奕的大眼珠轉了轉,興致勃勃的說道:“不如八師兄讓開,讓我用這些人試試我新煉的毒好不好?”她手裡多了一個小瓷瓶,得意而珍視的晃了晃。
“好啊!”他回說。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小九兒新制的毒,師兄應該親自試一試才是。”
“師兄真要試了恐怕會後悔!”
“如此——更要試試了。”
九兒頓了頓。這一方小小庭院內,有一個長公主,有一個武臣之首的一品軍侯,還有江湖第一大幫的宗主。有讓金陵城世家公子皆趨之若鶩的妙音坊當家紅牌、當朝國舅公子、南楚公主……還有手持兵器的八百士兵。但九兒兩人的交談一停,寧靜肅然的庭院內便再無絲毫聲響。鼓脹的沉悶在每個人的心口發酵。
“八師兄是鐵了心要幫著旁人跟九兒作對嘍?”過了一瞬,她重新開口說道。仍是平常的清脆嗓音,但聲音明顯低下去很多。
對面的人笑意更深:“小九兒這麼說真是讓師兄傷心,八師兄什麼時候跟九兒作對過?”
很多時候!!九兒在心裡憤憤,但沒真的說出來。
“要說‘鐵了心’——”又聽他繼續道,“師兄倒是知道,有一個頑皮的小人兒,是‘鐵了心’要對一個賭約耍賴。”他的聲音不大,如同浸潤了夜色,有些發涼。九兒知道,這是他生氣的前兆。
“耍賴又如何?!”九兒清麗的小臉兒在月光下高高揚起。
“什麼賭約?”一直未出聲的梅長蘇同時問道。
第 24 章
譽王從戌時,一直等到了亥時。
夜越發深,月越發亮。深紫色的天幕中,鋪陳開滿目璀璨的星子。清涼的光輝映照著侯府的方正匾額。硃紅大門洞開,但就是這短短几步,僵持了近兩個時辰,他卻是難有寸進。即便言侯爺與懸鏡司夏春先後趕到,也一樣被巡防營擋在門外。
正在此時,出來一個人。一個自府門內猛然躍出的人。譽王,以及巡防營今夜當值的歐陽遲皆認識,此人是謝玉身邊心腹侍衛。
來人臉色緊繃,如細看還可發現,他傳話時雖吐字還算清楚明白,但唇色發白,甚至還隱隱顫抖,彷彿剛剛經歷了什麼極其恐怖之事。
來人說道:“謝侯爺說,今晚辛苦歐陽將軍了。現誤會已經解決,歐陽將軍可率巡防營返回。”又轉向譽王,“侯爺請譽王殿下等進府。”
不只歐陽遲疑惑,譽王也是一臉狐疑——他這一進,幾乎標示著謝氏一族世代功勳一朝潰敗,謝玉不可能主動放行。除非……梅長蘇已經將謝玉解決?!但想到雙方力量差距,又馬上否定了這種猜想。
或者相反……謝玉已經成功殺人滅口,即便他此刻進去也於事無補,甚至還能到御前反咬他帶兵私闖這大梁一品侯府?!
一時之間,譽王心中思緒已是幾轉,但既然走到這一步,怎麼也不可能就此放棄,隨即毫不遲疑的踏入寧國侯府。
寒月冷霜,寧國公府內一片死寂。剛才傳話的侍衛在前靜靜領路,漸漸整個人似乎不能自抑的顫抖如篩糠。譽王越走越是心驚,如果不是懸在迴廊庭院各處的燈籠明亮簇新,花草景緻精巧考究,他簡直要懷疑自己其實置身於廢棄已久的荒宅之中。
又穿過一處庭院迴廊,終於到了設宴的霖玲閣。
這是一處極為玲瓏別緻的水軒,臨湖而建。初春細風剛剛裁剪出的垂柳細葉,傍湖而立。所幸,這樣靜謐可愛的所在,沒有遭到任何暴力破壞。
說到底,譽王能下定決心走進謝府,有一大半原因是心裡並不相信梅長蘇會輕易落敗,但他也絕沒想到他會勝得這樣徹底而……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