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可能會把家裡的衣物拿出去曬曬;父親可能會坐在陽光底下抽根菸、喝杯茶;我可能會在收購站和何勇、鐵明他們玩玩牌,也可能會搬個凳子,找個陽光下的角落,打打瞌睡。
至於廖光惠,我當然不認識他,我當然也就更加不知道,昨天晚上幾十公里之外所發生的任何事情。這一切都與那個早晨的我完全無關。
只不過,奇妙的是,幾個小時之後它卻會對我造成第一個直接的影響,接下來在不經意間,它繼續改變著我的一生。
趕到收購站的時候,我遠遠地就看見一林和老一哥兩個人正在張羅著營業前的準備。進到站裡,唐五和秦三居然都不在,而通常他們倆都是最早到的人。
問了問一林,一林說他哥昨晚臨時有點急事,半夜就去市裡了。
整個上午的生意還是那副要死不斷氣的老樣子,隔三差五地來幾個客人,也是問的人多,賣的人少。其中還有兩三個人在我們這裡東問西問,搞了半天,對著價格牌看了又看之後,滿臉猶豫地考慮半晌,還是挑起擔子去了對面。
中午,老一哥按照慣例,在隔壁的小餐館替大家訂了午飯,幹蘆筍炒臘肉,味道不錯。我陪著老一哥小酌了一杯糧站自釀的米酒,味道也不錯。
一如早晨所料,吃完了飯,與何勇幾人玩了幾把牌,輸贏太小,越玩越沒興致,索性散場。下午一點半左右,我搬了一把凳子,靠著收購站前陽光燦爛的牆邊坐下,看起了小說。
沒多久,我的眼皮開始打架,似睡非睡間,聽到老一哥殷勤的招呼聲,睜開眼一看,唐五回來了,身後雷打不動地跟著秦三。
兩個人的臉色都有些奇怪,唐五甚至都沒有回答老一哥的招呼。他們徑直在門邊停了下來,唐五對著秦三說了幾句什麼之後,秦三門都沒進,轉身離去。
“五哥,聽一林說你去市裡了,才回來啊?”站起身,我試探著對唐五問了一句。唐五微微點頭,也不說話,大步走入了站裡。
“老一,麻煩你幫我把牌子拿過來一下。”人還沒有坐下,唐五就一手指著門前的價格牌,大聲招呼著老一哥。
老一哥麻利地答應著走了過去。
皮鐵明和北條裝模作樣地拿著掃把掃地。
坐在店裡唯一的一張木桌後面,唐五看著老一哥替他擺在桌上的價格牌,皺著雙眉,良久都沒有說話。我隱約覺得出了什麼事,望向一林,一林卻使著眼色,示意我不要多嘴。
終於,唐五低下頭,在一張紅紙上寫了起來。寫完之後,他又怔怔地停了幾秒,我看見他的背脊猛然往上一直,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把扯掉那張寫著價格,糊在牌子上的紅紙,再從抽屜裡找出一瓶糨糊,將新寫的紙糊在了上面。
身後一陣腳步聲響起,我回頭望去,是秦三。秦三手裡拿著一個當時居委會大媽傳達精神或者號召開會時經常用的大喇叭,他身後還跟著五六個也是在唐五手下討生活的年輕人。
“嗯,來噠?”
“嗯,來噠。”
簡短對話過後,唐五也不再答理秦三,轉頭看向一林:“老二,過來,把這個牌子擺到外頭去。莫擺在門口,給老子擺到街邊上,聽到沒有?街邊上!”
“哦。”一林大聲答應著,快步走了過去。當他從自己哥哥手裡接過牌子的那刻,他臉色劇變,看看牌子,又看看他哥,手舞足蹈了幾下之後,才打機關槍似的說:“哥,你搞什麼啊?這個,這是幹什麼哦?這是……”
在他雙手揮動中,我看清了牌子上的字,那幾個字很普通,寫得也很不好看,就像是剛學寫字不久的小學生寫的一樣,歪歪斜斜,如同蚯蚓爬過,毫無美感可言。但是,它們卻讓我和一林一樣感到了極大的震驚。那個牌子上寫的是,橘子收購:一毛五一斤!
這是一個神經病才會寫出來的價格,雖然橘子過了黃河之後的價格會比一毛五還要高,但是那是包含了運費、損毀等很多成本開銷後的價格。在過黃河之前,誰敢以這樣的價格收購,那就是廁所裡點燈——找死。只有神經病才會心甘情願地找死。唐五不是神經病,所以面對除了秦三外我們所有人的目瞪口呆,唐五看著一林笑了起來,他說:“你去擺,你去擺就是了。擺在街邊啊!”
一林已經習慣了對唐五服從,他雖然還是猶猶豫豫,但也不再多說,轉身走向門外,將牌子擺在了門前四五米處的街道旁邊。
看到一林將牌子擺好,唐五這才扭過頭對著我和何勇這邊,手一抬,指著我們說:“秦三,你把喇叭給他們,你們幾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