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冬祭明面上是禹遊傳統祭禮,其實不過是尋個由頭予以官場中人些名正言順相互拉談的場合。
另一方面,亦是為自家子女謀得門當戶對姻緣的絕佳環境。
參與的世家後輩年齡相當,個個相貌卓群,平素鮮少有機會見面,好不容易尋到個出府門遊玩的機會,保不準哪家與哪家就看對了眼。
溫泠月向來並不想特意去與那些貴女公子談天,倒不是談不來。而是彼此熟悉的無需藉著冬祭才能玩鬧,不熟悉的也沒必要硬玩到一處。
方一邁入高丘,便有素來玩得不錯的姑娘湊上來拉著她去看冰花,她朝她們笑笑,拈了一朵冰花欲帶回去送給家裡開玩物鋪子的蘇家小丫。
她記著那小丫頭就喜歡這些。
卻始終惦記著什麼,終於在攢動的人頭中看見了那個熟悉的面孔。
“阿頌!”
那人從不遠處朝她望來,面上喜色難掩,卻又繼續悶悶不樂起來。
“小月兒,你怎麼才來?昨日瞧你一直和殿下待在一起,莫不是剛睡醒吧。”
溫泠月一急,趕忙道:“才沒有!昨晚上,我跟在你後邊喊了那麼多聲,阿頌想什麼那麼出神,都不記得回頭看看。”
說到這,元如頌立馬揚起那副憤憤的神情,視線有意無意瞥了一眼茶室的方向,“你去問姓徐的。”
果然,能惹阿頌生氣的除了她永遠也繡不好的那幾朵花就是徐衡。
總聽旁人說阿頌嬌蠻,但其實溫泠月並不覺得,怎麼女孩子繡不好幾朵花,一怒之下給撕了就是嬌蠻了?
耳邊是元如頌的喋喋不休,徐衡在她話裡都被撕爛很多遍了,也不知茶室裡他怎麼喝下茶的。
“呆子!呆子!”
溫泠月好笑地看著阿頌喝下自己遞去的茶,沒成想她竟然能從晌午罵到傍晚,甚至說的話還沒有重複的。
“阿頌,那你還要和他成婚嗎?”她問。
彼時溫泠月披著那身銀狐裘,一輪弦月掛在天際,她與阿頌走在賞冬園的湖心池旁,向湖中那座小石橋上邁去。
這景本就是很好看的,尤其她還摸了個小貓燈來提著,顯得整個人軟軟糯糯比白團子還要乖,旁人瞧著也是攻擊性全無。
原以為那姑娘還會接著罵,沒想到她意外愣了一下,陷入沉思般,最終耳後微紅,連語氣也不禁柔了下來:“其實……他除了成日讀那幾櫃子破書、木訥訥地不會說討姑娘喜歡的話、不會看眼色行事、我生氣她也沒發現以外,還是很好的。”
溫泠月嘴張得很大,隨著她吐出的句子,愈發不可思議。
都這樣了,還很好?
都說她呆呆的,原來阿頌比她還傻。
元如頌話畢,將手中一根鮮紅的荷帶系在石橋柱上,此時石橋上已係滿祈福的福帶,她們只是在林林海海的紅帶子裡添上一根罷了。
石橋乃冬願橋,每一年來萬諭廟祈福之人皆會在橋上系一根,甚至此刻橋上還有不少人徘徊。
“徐衡他……也是,小時候他就這樣,沒想到長大了還……”
自從去年他一朝登科後便忙了起來,連溫泠月也極少能見到徐衡,只知道他是朝中新秀,做事穩妥守禮,仕途自是一片坦蕩。
“溫泠月。”
不等她話說完,一旁忽然闖入一道聲音將她打斷。
“裴晚?”元如頌先她一步警惕地喊出來人的名字,同時將溫泠月一把護在身後,面色不善道:“你來做什麼?”
裴晚身後沒有跟小女使,她始終掛著淺笑,四處望了望湖心池周遭遊玩的十來名姑娘公子,聲質純善:“湖心池美如秋水,怎能不來看看?碰巧遇到泠月和如頌,恰好一同遊玩呢。”
溫泠月在元如頌身後毫無開口的機會,只靜靜看著她,元如頌冷哼:“我們和裴大小姐何時是能一塊玩的關係了。”
裴晚手心垂著一根荷帶,那帶子是系在湖心池上的小石橋上的,想必她來也是因為冬願橋。
“你若要繫帶子去就是,不必在意我們。”
溫泠月開口,同時攥了攥自己還未系的荷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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