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射著門上的匾額,依稀可以分辨出三個楷體漢字———子夜殿。
“子夜殿?”
我輕輕地念了出來,一個很奇怪的名字。而且,這分明是一間破爛的小房子,卻掛著“殿”的匾額,我怎麼也無法把它與雄偉的殿堂聯絡在一起。
忽然,我想起了南朝樂府裡的《子夜歌》,那個名叫“子夜”的江南女子,她的情歌無比哀婉動人,就連鬼魂也為之感動而唱和。
眼前這座“子夜殿”裡祀奉的就是她嗎?
於是,我深呼吸了一口氣,悄悄地走進了已經腐朽了的廟門。糟糕,月光照不到裡面,我什麼都看不到了。
在這間伸手不見五指的古老廟宇中,我突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在黑暗的深處,真隱藏著一雙眼睛注視著我,讓我的後背直冒冷汗。
子夜?在黑暗中我輕輕地呼喚著,那個1600多年前女子的名字。
突然,我聽到了某種聲音。我趕緊屏住了呼吸,側耳傾聽———我聽到了一陣幽幽的歌聲。
葉蕭,你相信嗎?我聽到了山頂古廟中的夜半歌聲。
請相信我沒有騙你,當時我真的聽到了。但我搞不清楚這聲音的來源,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但又似乎近在我的耳邊。聲音非常模糊,但我知道那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似乎是古老的曲調,只是聽不清她在唱些什麼。
我不敢再呆在黑暗中了,慌不擇路地跑了出來,重新回到了月光之下。
但那縹緲的歌聲似乎還在繼續,充滿了憂傷和淒涼,在這海邊的荒山野嶺中飄蕩著。我又聯想到了《子夜歌》,難道真的如古書上記載的那樣,是鬼魂在為她和唱嗎?
不,我嚇得捂住了耳朵。
這個時候我的目光對準了山下的幽靈客棧,從這裡看下去,幽靈客棧就像一座被縮小了的古廟,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忽然,客棧的三樓亮起了一盞幽幽的燈光,在黑夜中分外顯眼。
那線燈光看起來就如同鬼火一樣。
我睜大了眼睛,終於放下了捂在耳邊的手。
聲音消失了。奇怪,我又在山頂上轉了一圈,再也聽不到那歌聲了,只有破廟繼續矗立著,看起來隨時都會倒塌的樣子。難道剛才是耳朵的幻覺?
我不敢想下去了,立刻離開了這裡,按照原路下山去了。
下山的路很順利,我很快就回到了幽靈客棧中。
大堂裡繼續亮著那盞白得刺眼的燈,只是一個人都沒有了。我喘了幾口粗氣,然後就跑上了二樓,拿了幾件換洗衣服下樓去洗澡了。
我來得正是時候,沒有碰到其他人。我走進浴室開啟了熱水龍頭,迅速地鑽進了木桶裡。
熱騰騰的水蒸汽很快就籠罩了這個小房間,也許是剛才爬山的緣故,我只感到渾身乏力,身上出了許多虛汗。我閉上眼睛讓全身浸泡在熱水中,就像一條睡著了的魚。漸漸的,我全身都進入了放鬆的狀態,剛才在山上的那一幕,此刻已經難以想象了。
躺在熱水中,我的意識開始恍惚起來,真的像條魚一樣游到了我的身體之外。
於是,我想到了小曼。
我說過,我永遠都忘不了她。葉蕭,你也不會忘記的,在我們十七歲那年的春天,還有那臺永遠都不會再上演的戲。
還記得那個舞臺嗎?我記得清清楚楚,小曼站在舞臺上,穿著一身白色的衣服,而背景全部都是黑色,黑與白顯出強烈的色彩對比。刺眼的白光打在她的身上,她光滑的額頭上泛出一片亮色,那張臉給人的印象太深刻了,這種美麗不是人間所能有的,只有在另一個世界才能找到。她的眼神是那樣迷離,虛無縹緲地看著遠方,然後她緩緩地伸出了手,指向坐在第一排的我的眼睛……
不——那麼多年來,這個畫面就像是烙印一樣深深刻在我心裡,永遠都無法磨滅。
我一下子從熱水中跳了起來,努力讓自己的腦子逐漸清醒回來。
不能再泡下去了,否則會發瘋的。我立刻擦乾淨了身體,只穿著一條褲子,光著上身跑出了浴室。
然而,我剛一開啟門,迎面就見到了一張美麗的臉。
——水月。
我立刻就僵住了,呆呆地站在門口不知所措。而她也很尷尬,看了我一眼以後,就馬上靦腆地低下了頭。
不對,我還光著膀子呢,頭髮上滴著水,赤著上半身站在這女孩的面前。
她忽然又抬起了頭,和我四目相對。在燈光下她睜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