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激起了一陣想象力的小風暴,她靠在車壁上望著窗外的景色,心裡一會兒惦記著懷裡的葭娘,一會兒又惦記著被她留在北京的兩個兒子:雖然這麼說很對不起小女兒,但她確實是很急於把事情談完,再儘早把葭娘和文娘送走,以便早日回京去和兒子們呆在一塊。現在雖然才二月出頭,但自己的南下,說不定會激起幾方面共同的懷疑,如不早日回京,恐怕很難解釋過去。畢竟,權仲白好說也是失蹤狀態中,她這個當家主母在這樣的時候還出門亂跑,的確是有幾分惹人疑竇。
不過,此次南下,蕙娘也給自己找了一些理由。呂宋的農場到現在已經經營了兩年了,公司的運作雖然堪稱良好,但也的確是積累了一些問題需要處理,蕙娘這一次下來,官面上的理由就是要給這個新公司把把脈,再給整個呂宋島的經濟形勢做個規劃。這也是在呂宋局勢緩和以後的當務之急:現在海禁已開,各地海關收入銳減,四邊又有戰事,國庫也面臨很大的壓力。呂宋這個完全是屬於朝廷的殖民地,便被寄予了厚望,只是如何盈利,卻還需要專業人士的意見。蕙娘不過是和封錦送信提了幾句,說起了呂宋現在的局勢,又提到自己有意南下重新評估蒸汽船專案,封錦便代表皇帝積極回信,為她聯絡了一艘南下的快船。
至於文娘和葭娘隨她南下的事,燕雲衛就是知道了也不會多說什麼——文娘之死那點把戲,瞞的也就是外人,有心人根本是瞞不過去的。而作為一個詐死還家的失婚婦女,文娘想到廣州來簡直再自然不過,畢竟,現在的廣州,可是全國風氣最開放的地方了。四輪馬車上鑲嵌的,根本就不是雕花玻璃了,大大方方的就是一片透明的玻璃,外頭的人往裡看,裡頭的人往外看,都是毫無阻礙。
這一次到廣州,蕙娘也還是和以前一樣直接歇進了許家,並沒有故作生疏的意思。問知桂含沁出海去巡邏了,需要二三天才能回來,蕙娘便和楊七娘商議,想要先把文娘、葭娘送走。楊七娘反而道,“不急的,等他巡邏回來換防的時候,海防比較混亂,一般走私船也都是這時候出海。”
蕙娘也覺有理,便自去聯絡焦勳。焦勳果然亦有些能耐,究竟是被他突破海防聯絡到了魯王舊部,表達了自己想要回歸新大陸的心情。
焦勳的才幹,以及和魯王的緣分,都是有目共睹的,魯王這些手下欣然給了海圖和幾個老水手做領航員,焦勳隨意湊了兩三艘船,裝的都是忠誠極有保證的自己人。以孔雀、當歸兩夫妻為首,現在正在做出海前最後的補給。蕙娘同孔雀也是多年未見,不免召她來敘一番舊,兩人頭挨著頭說了好些私話,孔雀眼淚汪汪,直道,“您放心,只要是我們還有一口氣在,都委屈不了葭姐兒和十四姑娘……”
又將這些年來她悉心經營的江南秘巢內的一些暗道、伏筆說給蕙娘聽,“雖說焦勳他抽調走了好些下人,但餘下的那些,也都是這七八年間陸續養成的,忠心方面極有保證。我們這下出來得匆忙,只好把事情交給了原來的莊頭……”
蕙娘雖說有心多陪陪女兒,但這幾日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待到各種事辦完,這裡焦勳船也備齊了,蕙娘同文娘一道睡了一晚上,兩姐妹均都說了些心底話,文娘亦和她保證,“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都一定保住葭娘。”
她猶豫了一下,又問蕙娘,“姐……你真的不一起來嗎?說得那什麼點,歪哥、乖哥畢竟是權家的骨血,就是沒了你,權家也一定會傾全力保住他們的……到了新大陸,就是再難,只要有焦勳在,也不至於過得和現在這樣戰戰兢兢——”
蕙娘笑而不語,文娘得不到她的回應,說著說著,也就靜默了下去,半晌,才輕輕地嘆了口氣,握緊了蕙孃的手,惘然道,“我們姐妹還能有再見的一日嗎?”
“你安心吧,若是成事,自然能夠再見。若是不能成事,到那個地步,我也會帶著歪哥、乖哥過來的。”蕙娘睜眼說瞎話,“我們就在天津藏了快船,到時候取道日本,走得一樣瀟灑。”
文娘不如蕙娘見多識廣,聽她這麼一說,也便信了。她安心地一笑,趴在姐姐肩頭,因笑道,“那我便等著姐你來人把我們接回家了。”
蕙娘握著妹妹的手,心頭感慨萬千,好半晌,才強顏歡笑道,“好,我等著這一天呢。”
為了掩人耳目,她沒有直接和焦勳見面,甚至文娘、葭娘啟航時,她和楊七娘都沒有去碼頭相送,而是上珠江遊覽風光去了。又過了數日,桂含沁終於回來。此時蕙娘已是急不可待,索性拉著楊七娘,在碼頭邊一間酒店坐了,於窗邊雅座上等候桂含沁的兵船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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