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清辰的第一樓朝陽穿過樹葉間的空隙,透過早霧,從窗戶斜照進房間時,唐初九的最後一張餃子皮也磨好了,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用盆打來水洗臉,換衣。
隨後抱著琴去了後院涼亭,苦彈《高山流水》和《漁樵問答》,說起來汗顏,這兩曲已經練了好幾個月,可就是彈不好,用芸孃的話說是‘不堪入耳’‘無絲毫靈氣’。
虧得南長安每天從頭聽到尾,而且還非常好心的糾正:“初九,第八節的音又錯了……”
唐初九苦惱的嘆氣:“我明明記得琴譜的,為什麼總是彈不好?一到這裡就出錯。”真是活見鬼了。
南長安莞爾而笑:“初九,慢慢來,你這麼努力,我相信總有一日,你能彈好……”
深感安慰,唐初九深吸一口氣,素手重彈。在彈到第六遍的時候,難得一曲彈完,竟然一個錯都沒有出,非常驚喜:“南長安,南長安,我全彈對了……”這是第一次如此一氣呵成的彈下來沒有錯一個音節,真是太可喜可賀了,高興得唐初九眉飛色舞。
南長安神色一僵,普天之下,敢如此直呼自己名諱的人,屈指可數,這樣連名帶姓的叫,只此一人。若是從前,唐初九怕是早就被拉下去砍頭了。
唐初九高興過後,見隔壁久久沒動靜,問到:“怎麼了?可是手又痛了?”
南長安壓下心裡的思緒萬千,含糊著輕‘唔’了一聲。傷口處確實很痛,只是和這十年吃的苦相比,這點痛,算什麼?
唐初九感覺很是罪過,要不是自己一時氣不過去爬樹,南長安也就不會受這無妄之災了。想了想,站起身來:“你等我一會。”說完,跑回井邊,把冰槳取了一些出來,放到籃子裡,提著去爬了牆。
用麻繩把籃子小心翼翼的吊到南長安身邊,說到:“這是我做的,你嚐嚐。”
南長安端起冰槳,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味道不錯。
唐初九非常自豪:“那當然,也不看是誰做的,我可是我們村做得最好的,拿去賣一天能賺三百文錢呢。”可惜,財路被堵了,真是太讓人扼腕了,本來還以為,只要不怕吃苦,賣個三年五載的冰槳就能在京城買個房呢,現在看來這隻能是黃粱一夢了。
南長安嘴角直抽,三百文錢,這算多嗎?能買什麼?!看著唐初九得意洋洋的樣子,真不忍心打擊她。
正文 069 紅顏易老
唐初九失落的嘆了口氣,猛然想起南長安說的長安街上那家賣冰糖葫蘆的:“哦,對了,你說的做得最好吃的那家冰糖葫蘆,我去問過了,說是張老頭因為老伴去世,扶棺回鄉下安葬去了,估計還要過些日子才能回來。”
也不知道這人的嘴怎麼就刁成這樣,對於唐初九來說,冰糖葫蘆都是一個味,酸酸甜甜,可南長安卻硬是每吃一家就說出一大堆什麼‘冰糖過老,餘味不足,葫蘆果子才七分熟太澀……”,最後感嘆說還是長安街上張家葫蘆最地道最正宗。
南長安聞言,一向都是古井無bobo瀾不驚的星眸突起雲湧,瞳孔劇烈收縮,身子緊繃成了拉滿的弓弦,臉上閃過出鞘寶斂般的冷銳鋒芒,卻在眨眼間又被他用過人的自制力硬生生壓住,神色恢復如常,漫不經心中又帶了些淺笑:“真的麼?那太好了,一直很想念張老頭做的冰糖葫蘆呢,味道好極了,好吃得緊,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念那個味道……”
唐初九覺得不可理解,一串冰糖葫蘆而已,再好吃,能好吃到哪去?這南長安就是怪,看他身上穿的衣服件件價值不菲,可他卻住在茅草屋,但他對吃的東西卻又非常講究,無一不精細,有幸見過他用餐,金盅、玉湯、毛巾……叫那個排場。
對於吃的東西,唐初九一向欲·念不強,要說唯一算得上執著的,就要數紅燒肉了。在杏花村時很窮,豬肉又一向貴,一斤豬肉要五十文錢,起早貪黑在江邊浣紗一整天,才能賺到三十文錢。
這三十文錢除了日常開支,還得給宋蘭君買筆買墨買紙;寧氏的身子骨一向不好要抓藥;還要時不時滿足宋東離一些任性的要求,比如看到這個頭花漂亮,那件衣服喜歡想買等等……
所以一年到頭捨得買肉的次數屈指可數。記得那時紅燒肉是宋蘭君的最愛,每次他吃過一回後,就會一臉嚮往的說:“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每天能吃上一碗初九做的紅燒肉。”
只是,在他風光之後,唐初九做的紅燒肉,他再也不吃了,嫌太油膩,嫌味道不好,可是當年,明明都是同樣的味道,他卻吃得津津有味……
一想起這些往事,唐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