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石夢來福海所以後第一次全體員工的大聚會，氣氛相當熱烈，大家你敬我讓，都喝了不少酒。這也是一個多月以來石夢遇到的最為開心的一件事兒。

可是僅僅過了不到半個小時，他又不開心了。

為什麼呢？

這還得從學林的那張破嘴說起。

前面說過，學林一旦說起話來，面前相當一段距離會雨水連綿。你想，那麼多的好菜都讓她那該死的吐沫星兒給汙染了，石夢還能有胃口嗎？

沒胃口其實還是小事兒，更重要的是，在眼睛和胃口遭受嚴重汙染的同時，耳朵同樣沒有躲開一場浩劫。或者說耳朵遭受的磨難比之眼睛和胃口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說這話的意思，不光是說學林的嗓子太沖，一般的耳朵受不了。其實這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說出的那些話恰恰是石夢最不愛聽的。說白了，學林不僅在製造環境汙染，還在製造精神汙染。

她說什麼了？

她說：“要說在座的有一個算一個，誰都比不上曉莉，人長得漂亮那沒得說——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她這麼漂亮的媳婦。最好的還不只是她的貌相，而是她的命運。也不知道她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愣是嫁給了這麼有錢的人家。光有錢還不算，有錢人家多了去了，可她的家裡不光有錢，還有感情。你看看她奶奶，都八十多歲的人了，還天天跑來跑去的給她送這送那，這樣的奶奶你往哪兒找去？還有她的婆婆，有事兒沒事兒都想著到辦公室裡坐坐，跟兒媳婦總是有嘮不完的嗑；再有就是她的幾個小姑子，生怕她們的嫂嫂受了委屈似的，總是隔三差五地來看看嫂子。”她說這番話的時候，是張牙舞爪、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的。

如此渲染已經足夠了，因為薛曉莉都在皺眉頭了，可她還覺得不盡興，還非得再重複幾遍。等重複完了，她還要問：“你們說我說的對嗎？”

見沒人回答，她開始逐個兒地問了：“你說呢媛媛？”

媛媛馬上回答：“對。”

又問：“你說呢常帥？”

“對。”

“許總您呢？”

“對。”

問到張老頭時，他不光回答了“對”，還比前面三人多了一句話：“學林說的一點沒錯，我們都這樣認為。”

按說“我們”二字已經把石夢包含了，可是學林非得再證實一下。因為不這樣做，似乎就不太圓滿。

“石夢兄弟，你說，我說的對嗎？”學林又問。

“對。”石夢就算性格再古怪，也不能回答“不”字呀，所以他只能這樣回答。這樣其實真夠難為他了，不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寧可吃個蒼蠅，也決不會說出這麼簡單的字來。所以他的聲音很細，細得就跟頭髮絲一樣。

“對？”儘管石夢的聲音很細，薛曉莉還是聽得一清二楚。她忽然較起真兒來：“真的像學老師說的那樣好嗎？”——請注意，這話是專門問石夢的。

石夢竟一時無話可說。

“我在問你話呢。”薛曉莉不依不饒。

“他們都說對，我又能說什麼呢？”石夢支吾道。

第二十二章 不愉快（2）

“你去過我們家嗎？你認識我們家的人嗎？你瞭解我本人嗎？”薛曉莉有些咄咄逼人起來。

“不就是一句話嗎？幹嗎搞得這麼緊張？”石夢此時還真有點息事寧人的意思。

沒想到薛曉莉這次卻鐵了心了，大有不搞他個人仰馬翻決不收場的架勢：“我看你根本就不像個男人。”激動之下，她把杯裡的水灑得滿桌都是。

得，得，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你個人的命運好與不好，這跟石夢像不像個男人有什麼關係？

有道是，好男不跟女鬥。石夢一句話不說，站起來就走。

大家當然不讓他走。可是誰也拉不住他。

這邊，薛曉莉又發話了：“讓他走！誰都別拉他。什麼德行！”

如此之事，誰都不希望看到。可是事兒出來了，誰也沒辦法啊！

於是，大家草草地吃完了飯，決定馬上離開這裡。

這時，薛曉莉又發話了，不過這話是衝著服務員發的：“告訴廚子，給我重新整兩樣菜來，要用心去整，我要帶回去。”

“您需要什麼菜小姐？”服務員恭身問道。

“一樣紅燒毛家肉，一樣清炒蘆筍絲。”

“都記下了，您還需要什麼嗎？”

“米飯一碗，要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