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起豹在城牆上,按著自己的法子來,向榮在城南天心閣,也是按著自己的法子來,城內兩提督的時候,新巡撫張亮基還有幾分面子,鮑起豹、向榮兩人一內一外各自為政,張亮基那三分薄面,也變得跟地皮差不多了,成了任人踐踏的玩意兒。
這也是有原因的,張亮基雖說是從基層上來的高官,但對於兵事,他還真是個門外漢,許多東西都要聽這兩大提督的,多半時候他只能嗯啊應是,時間久了這威嚴就慢慢的沒了。
洪楊的土攻之法,破了長沙鐵城,有個人到了不得不用的時候了,來長沙之處,張亮基也做了充足的準備,不僅帶來了大批的彈藥,也帶來了一個能人,三請才請來的湘陰能人。
這人自比臥龍,心氣兒高的很,張亮基三封書信,加上長沙守備胡林翼,屢次勸說,這人才勉勉強強的進了長沙。
前期清軍能守住長沙而不亂,大軍器械與軍資排程有方,不是張亮基的功勞,而是幕僚們的功勞,而幕僚的首功,當記在湘陰人左宗棠左季高的身上。
這人有才,但脾氣不好。人稱左騾子。長沙守備胡林翼雖說一力褒揚此人。張亮基也聽過此人才能,但守長沙可不是兒戲,一個幕僚誰敢讓他獨撐大局。
長沙的城防一破,這攻守的形勢變了,張亮基是沒辦法了,只能問計於自己費力請來的幕客左宗棠了。
有了人才就一定能用嗎?張亮基要是有這個胸懷和本事的話,長沙的攻防戰就不會打的如此糜爛了,長沙城文臣武將。互不調和,這裡面雖說有體制的問題,但最大的問題還是出在巡撫張亮基身上。
生死存亡的時刻,都不能調和文臣武將之間的關係,總督、巡撫是幹什麼使的?還不是為了調和好一省的軍政事務,長沙混亂就是這張亮基沒有做好本職工作。
若說這張亮基沒本事兒,也不盡然,沒本事的人能做到一省督撫的位置之上?做人、為官、辦事、後臺,無論是哪一個疆臣,在這些方面必有過人之處。
長毛賊出廣西時不過五萬。張亮基來長沙的時候,城內就有守軍三四萬。算上陸續來援的各省兵將,總數在十萬上下,鐵打的長沙城,這不是虛言,雖說請了湘陰名士左季高,但初時張亮基還是打算獨攬滅長毛之功的。
左季高是個人才不假,但巡撫做事兒還是幕僚做事兒,瞞不過巡撫衙門上上下下的眼珠子,自然也就瞞不過朝廷了,左季高的聲名太大,萬一用他平了長毛,自己是有功績不假,但這功績的水分也就大了,若是以後入了軍機,容易遭人詬病。
個人都有個人的算盤,所以這左宗棠出來長沙,只不過在巡撫的簽押房做事罷了!這簽押房的責任雖說重大,但比之為剿滅長毛出謀劃策,就差的遠了。
到了簽押房,張亮基把長沙現在的情勢給左宗棠說了一下,也是做足了禮賢下士的派頭,對此左騾子只是一笑了之。
作為幕僚,最精擅的就是對人心的把握,這位張中丞心裡想的是什麼,他左騾子心裡如明鏡一般。
“撫臺大人,這守城不難,困死長毛也不難,只是不知撫臺大人想怎麼做事?”
來長沙城的這些天,左宗棠除了在簽押房做事,多半時間都用在了城防上面,除了看簽押房的公文,他還時不時的走上城頭,去看一下實際的情況。
前幾日長沙城牆被破,他也在遠處看了廝殺的場面,具體怎麼做,他心裡有主意,但能不能做成,就不是他能說了算的,恐怕自己對面的張中丞也不是個一言九鼎的人物。
“守城該當如何?困死長毛又該當如何呢?”
張亮基不是個生番,自然知道左季高話裡有話,該怎麼做事兒,也得看看這左季高的計策高不高明。
“守城不難!只要撫臺大人,能拿得出銀子,這長沙城就守得住!”
隱晦的瞥了張亮基一眼,眼中微微的譏諷一閃而逝,這位張中丞的才具不夠吶!
守城與困死長毛,也是左宗棠對張亮基的試探,人才為什麼叫人才,人家也會擇主的,選對了要輔佐的人之後才能出死力,這就是人才。
張亮基先問守城之事,而不問困死長毛之事,這器量一下就擺在了左宗棠的面前,這樣的人即使輔佐,也不能出死力的。
“銀子簡單!藩庫之中還有百十萬兩現銀,不知夠不夠用!”
“哦……百十萬兩吶!一兩個月是夠了。”
若是張亮基接茬問困死長毛之事,說不定左宗棠還能高看他一眼,轉頭就說銀子,這人也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