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大門內院落
大院中問是一條直通大廳的石面通道,兩邊是院落的兩塊大坪,除了一邊擺著一個防火用的景德鎮制白底起藍花的大水缸,院落裡沒有栽一棵樹,也沒有任何花草,因此便顯得十分開闊,太陽一出來滿院子都是陽光。這時通道兩邊都擺滿了一丈長五尺寬的竹板,一共有十幾塊,竹板上都擺滿了書。
嚴嵩穿著一身寬大的素白淞江棉布短衣長褲,孤獨地坐在大廳石階下的圈椅上,讓早晨灑灑落落的陽光照著自己,也看著早晨灑灑落落的陽光照著滿院子竹板上的書。
按陰曆的說法,過了七月十五中元節,陽氣便漸漸消退,陰氣便漸漸萌生,肅殺之秋要來臨了。讀書人一年幾次曬書,中元是最後一次。每年每次的曬書,嚴嵩都不讓下人動手,自己倘佯在竹板之間,一本一本地翻犧著。今年是真的老了,不能自己曬書了,只能坐在那裡看著兩個書吏倘佯在竹板間曬書。
可大門外的門環叩得滿院子亂響,嚴嵩當然都聽到了,卻一直像沒有聽見,那眼神也不再在書上,而是怔怔地望著腳下那條石面通道,滿眼裡是石面上反射出來的點點陽光。
兩個書吏顯然是見慣了這種現象,閣老不吭聲,他們便也像沒有聽見,機械地在那裡一本一本地翻曬看書。
門越敲越響了,外面傳來了嚴世蕃的咆哮聲:“你們這些奴才!我來看爹,竟也敢疏離骨肉!再不開門,一個個都殺了!”
守候在大門裡邊的兩個門房有些六神無主了,都望向了坐在椅子裡的閣老。
嚴嵩這時抬起了目光,虛虛地望了望大門,又轉向了兩個曬書的書吏,看他們在那裡一本一本地翻曬著書。
兩個門環震天價響,一個門房沒法子了只好在裡面大聲答道:“回大爺的話,閣老有吩咐,今天不見任何人。”
嚴世蕃的吼叫聲更大了:“去傳我的話,他不要百年送終的人,我一頭就撞死在這裡,讓他斷了根!”
兩個門房慌了大聲回道:“大爺莫急,小人這就去稟告。”
答著,一個門房躬著腰向嚴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