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紫檀御案案沿邊,站在那裡的人就是那位冬著蟬翼絲袍夏穿淞江棉袍的萬歲爺。
——夏日從不出汗的他,只束著發的額上竟然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兩耳微微聳動著聆聽紗幔外大殿傳來的珠擊聲,眼裡閃著光,正在審看著一張張擺在御案上的賬單。
一張張剛寫出來的賬單在宮燈照耀下字晰墨亮。鏡頭從御案上方慢慢掃了過去,左首第一頁上可以清晰地看出“嘉靖二十一年”字樣,再過幾張,是“嘉靖二十二
年“字樣,接下來是”嘉靖二十三年“、”嘉靖二十四年“,頁數不等,依序排列,到御案第二排的末端,已是”嘉靖二十九年“,後面便沒有了。嘉靖便閉上了眼等著,臉冷得像鐵,聽著紗幔外不斷傳來的算珠撥擊聲。
紗幔輕輕地撩開了一線,呂芳手裡拿著那兩張賬單又輕步進來了,整齊地擺在第三排的案頭上。
嘉靖的目光又饅慢睜開了,望向剛擺上案頭寫有“嘉靖三十年”字樣的那兩張賬單。
呂芳抬眼望見了嘉靖額上的汗珠,立刻走到一旁擺在矮几上的銅盆裡洗了手,又走到另一旁擱在高几上的金盆裡拿著那方毛巾在清水裡漾了漾,輕輕一絞,走到嘉靖左側身後,踮起腳,抬高了手,儘量不擋他的視線,替他印幹左額上的汗珠。印幹了左邊,呂芳又從他身後走到右邊,踮起腳抬高了手,替他印幹右額上的汗珠。
此時的嘉靖彷彿一切都不存在,只有眼前的賬單和耳邊的算珠聲。
呂芳替他印了汗,又悄悄地將毛巾擱回金盆,再從一側走到紗幔邊,撩開一線,走了出去。
玉熙宮大殿
一切動作都在鏡頭前加快地閃動:
二十四隻手還在飛快地撥弄著算珠!
二十四隻手還在飛快地記錄著賬目!
一張賬目出來了,又一張賬目出來了,呂芳的身影不停地從兩條長案上拿起已經算好的賬單,往來於大殿和精舍紗幔之問。
畫外音在呂芳閃動的身影中和響成一片的算珠聲中深沉地又響起了:“據史料記載:明世宗嘉靖皇帝幾十年不上朝,但整個大明朝的經濟收支卻一直掌握在他的手裡。據說除了修醮煉丹以外,最讓他關注的便是計算整個國家的財政收支。以致後世得出一個結論,大明朝的戶部尚書,也就是今天的財政部長,實際上是嘉靖皇帝本人兼任。”
玉熙宮精舍
御案的最後一個空角被呂芳拿來的兩張賬單擺滿了,賬單上恰好是“嘉靖四十年”字樣。
嘉靖的眼睛還在閃著光,定定地望著那兩張賬單。這時外殿的算珠聲也都停了,整個玉熙宮一片沉寂。
呂芳定定地望著嘉靖,發現他額上的汗珠也奇異地收了,那張剛才還透著興奮的臉又像木刻一樣,沒有了任何表情。
呂芳輕輕走到衣架前取下了嘉靖那件淞江棉袍步到他的身後提起了棉袍的上肩,半蹲著敞了開來。嘉靖的手順勢從御案邊伸在腿的兩側,呂芳熟練地將肩袖介面處對準了嘉靖的兩手往上一提,那件棉袍便順溜地在背後穿上了嘉靖的身子。
“一百萬匹絲綢摺合白銀是多少兩?”嘉靖突然問道。
呂芳正在為嘉靖係扣子,緊接著答道:“各年的市價行情不一樣。嘉靖三十年前海運暢通,每匹絲綢在內地可賣到十兩白銀,運到西洋可賣到十五兩白銀。嘉靖三十年後,倭寇為患,海運不通,每匹絲綢在內地只能賣到六到七兩白銀。”
“那就是說,浙江官場這二十年沈一石貪墨的一百萬匹絲綢怎麼算也不下七八百萬兩白銀!”嘉靖的聲音裡透著陰冷。
“主子聖明。”呂芳輕聲答道。
“這些銀子都到哪裡去了?”嘉靖眼中閃著光,望向呂芳。
呂芳這時知道不能迴避他的目光,徑直答道:“要徹查!”
“怎麼查,”嘉靖緊接著問道。
呂芳:“回主子,胡宗憲奉密旨已經於今日下晌到了,一直在西苑禁門朝房候見。”
嘉靖:“有人知道他來了嗎'”
呂芳:“回主子,他是奉密旨來的,一路也沒有住驛站,沒有人知道他來。”
嘉靖:“叫胡宗憲立刻進來,把浙江官場這些爛賬給他看。”
呂芳:“是。”
西苑禁門朝房
前方戰事正緊,一道密旨卻召自己在五天內進京,胡宗憲此時仍然穿著那身風塵僕僕的便服,一個人端坐在朝房裡候見。三個時辰過去了,茶水不斷,食物卻無。兩千裡快馬奔波,已然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