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頭去:“要問罪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八百里加急的廷寄,是下給我們兩個人的,兩天前就到了,你怎麼這時才拿給我看?”
趙貞吉:“兩天前拿給你看你能給朝廷回話嗎?”
“能不能回話,該怎麼回話是一回事!”譚綸也是夠深沉的人了,面對這個比自己更深沉的人再也忍不住心裡的厭惱,“事關欽案,我還是副審,海瑞和王用汲也是欽定的陪審。總不成你一個人在心裡琢磨是不是會革職問罪,把我們都撇在一邊,把朝局也撇在一邊!兩天過去了,你現在才拿出朝廷急需回話的廷寄到底算怎麼回事?”
趙貞吉並沒有被他這番指責激惱,慢慢說道:“還有一份兵部嚴令我火逮供給胡部堂還有各省援軍抗倭軍需的廷寄,是寫給我浙江巡撫趙貞吉一個人的,在我的案頭也壓了一天,我就不給你看了。另外有一封張太嶽的密信,暗稱是奉了徐閣老認可寫給我的,本也不該給你看,為了回你剛才的話,我還是給你看看。”說著拿起案頭那封兵部的廷奇,從裡面抽出了兩頁八行書遞了過去。
譚綸反而猶豫了,望著他遞來的那份廷寄,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看吧。”趙貞吉將那份廷寄扔在譚綸這一邊的案頭,“看完了我再回你剮才問的話。”
譚綸將書信湊近燈光緊張地看了起來。張居正的聲音同時在他耳邊響了起來:“東南一炬,冰山消融。一驅我大明二十年之烏雲,只在我公署名簽發海瑞所審供詞舉手之間!鄭何二逆之供詞但能上呈皇上御覽,則我公之青名必將共天日而同輝…
這就夠了!八行書上的字在譚綸的眼前模糊起來,張居正的聲音也漸漸遠去。
如此大計,張居正竟然只給趙貞吉一人寫信,譚綸立刻有一種被人視若棄履的感覺。
難道是裕王他們不願牽連自己?果真如此,趙貞吉當然也不會在此朝局不明之時甘為前卒。他有些理解趙貞吉這時的心境了,慢慢向他看去。
趙貞吉知他看完了信:“司禮監內閣將海瑞所審的供詞打了回來叫我重審,張太嶽卻叫我在原供詞上署名再報上去。換上是你,該怎麼辦?”
自己被派往浙江,最大的使命就是為了倒嚴,譚綸沉默了少頃,終於摒棄了心中的私念,答道:“我跟你共同署名就是!”
“這個時候?這種時局?”趙貞吉兩眼緊緊地盯著他,“十年倭患,一朝肅清,也就是這一兩月之間。胡宗憲在前方統率數萬部卒正與倭寇決戰,我們卻要在這個時候將他已經審結的毀堤淹田掀了出來,還要牽涉到皇上已經預設過的結案,這樣的供詞以你我的名義再報上去,且不說內閣和司禮監如何惱怒,奏呈皇上,聖意是將胡親憲揪出來問話,還是將你我揪出來問話?不要忘了,你和我背後都牽著裕王。”
譚綸又沉默了,在急劇思索著:“事情還是應當兩看,毀堤淹田畢竟是嚴世蕃主使,追下去胡宗憲最多也就是失察之過。十年倭患要除,二十年嚴黨亂政更甚於倭
患!盂靜兄,張太嶽的書信絕不是他一人之意,雖然書信裡沒有提到我,朝廷真要追查,我和你同擔此責,你我再不牽涉他人就是。“
“那就讓你來當這個浙江巡撫,我跟著你署名同擔此責!”趙貞吉再不與他商談。
“我現在當務之急是籌措軍餉,還有今年朝廷需要的五十萬匹絲綢。這兩條辦不到,不要說倒嚴,徐閣老他們在朝裡只怕會先倒!裕王沒有信,徐閣老沒有信,單憑他張居正這兩頁八行書,我不會置朝局而不顧,跟司禮監和內閣對著於。不用再說了,把欽案人員立刻召集,宣讀司禮監內閣廷寄,重審供詞。”
譚綸知道已無可再辯:“由誰來重審‘”
趙貞吉:“當下的時局我不能牽進去,你也不能牽進去,當然仍由海瑞重審。”
浙江巡撫衙門大堂
紅炬高燒,又是一次夜間的緊急議事。大堂正中趙貞吉大案前那把椅子卻仍然空著,譚綸坐等在左邊上首的椅子上,王用汲坐等在左邊下首的椅子上,海瑞則坐等在右邊下首的椅子上。右邊上首的椅子也空著,顯然是留給錦衣衛那頭兒的。
趙貞吉已經換上了大紅官服,目光慢慢移望向書案上司禮監內閣那兩道廷寄和打回的供詞,走過去把那兩本廷寄和那份供詞拿了起來捧在左手,又望向了書案上張居正兵部發來的那道廷寄,輕輕拿起扔在一邊,露出了那道廷寄下壓著的張居正那兩貞八行書。
他拈起那封只有兩頁的八行書,伸到蠟燭前點燃了。待點燃的火將要燒到手指才將已成灰燼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