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於懷的心病。當今聖上城府頗深,本就心意難測,他們這些外人也就更加無法揣測聖意,根本無從得知李廣難封的緣由究竟何在。
而眼前此人,霍去病,自幼在宮中進出,聖上恩寵如親子,也許他會知道其中緣故?
可自己與霍去病畢竟並不相熟,問了會不會是自取其辱?李敢心中幾番糾結,究竟該問,還是不該問?
腦中想起老父立於城牆之上,站得筆直卻略顯老態的身影,李敢心中一酸,終於還是開口問道:“霍將軍,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恕我魯莽,是關於家父,他半生戎馬,為朝廷盡忠盡力,可……”
“你是想問,李老將軍為何遲遲不能封侯之事?”他話難啟齒,霍去病已然明白。
李敢重重點下頭:“是,將軍與聖上親厚,可知道其中緣故?”
霍去病目光復雜,俯身摸了摸馬頸,徑自沉默著,似乎並不願答這話。李敢見狀,心下黯然,但也不願勉強他人,遂道:“是我魯莽,將軍只當我沒問過。”
霍去病直起身來,微微嘆了口氣道:“關於此事,聖上確是從未對我說過其中緣由。……不過,聖上倒是提起過關於李老將軍的一事,且頗有微詞。”
李敢一驚,急問道:“是何事?”
“置水關外,羌人反叛,此事你可知道?”霍去病問道。
只聽到“置水關外”四字,李敢的腦袋就“嗡”地悶炸一聲,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我知道。”
霍去病停了半晌,才接著道:“……聖上說殺降不祥。”
李敢微別開頭,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良久才長長吐了口氣,嘆道:“這件事,也是家父此生心中最為懊悔之事。此事確是我李家之過,再怨不得旁人,不能封侯也在情理之中。……多謝將軍,今日之事我絕不會向別人提起。”
霍去病點了點頭,勸道:“李老將軍雖難封侯,但你卻不是不能。你若來我軍中,必有一席之位,你不妨與老將軍商量商量。”
李敢持韁拱手道:“將軍美意李敢心領,只是眼下多有不便,來日方長,也許以後能有機緣在將軍帳下效命。”
聽他說得含蓄,想來是李廣因蒙唐之事恨自己恨得牙根癢癢,又怎麼會肯讓李敢過來。霍去病一扯韁繩,縱聲大笑:“罷了罷了,我不為難你,來日再說。”
虎威營已然不遠,他策馬馳去。李敢暗鬆口氣,策馬跟上。
夜漸深沉,趙鍾汶等人皆已離開。銅製拈燈燭光搖曳,案上擺著被摔壞的竹簡,子青已卸過甲,身穿襦衣,跪坐在案前,手持細麻繩對準竹支小孔,小心翼翼地穿過去……
地上,木盆中熱氣升騰,易燁脫了布襪,把腳伸進熱水中,愜意地齜著牙。
“青兒。”泡了一會兒,他喚了聲。
“嗯?”
子青不抬頭,手捻著繩子,目光只放在竹支上。
易燁飛快地瞥了她一眼,佯作不在意問道:“你認得李敢?”
手微微一頓,子青呆了呆,抬眼望過來,遲疑了一會兒,才復垂下目光,答道:“嗯,以前認得。”
雖然易燁心中早有答案,但見子青並未在自己面前遮掩,還是覺得開懷:“以前的事很少聽你說起,方才看你那樣,把我嚇了一跳。難道李敢以前欺負過你?”
捻著細麻繩,卻怎麼也穿不進竹片小孔裡,子青暗歎口氣,索性放了下來。
“沒有,以前他待我很好,像哥哥一樣……”她想著,又補充道,“有時候比哥哥還好。”
“這麼說你也認得李廣?”
她的瞳仁立即痛縮,淡淡道:“認得,我爹爹一直拿他當知交好友。”
聽出她語氣間對李廣的恨意,易燁皺眉想了想,想起六年前倒在山坡上昏迷不醒的子青,猜測道:“難道李廣害了你家?”
子青咬咬嘴唇,猛得把竹簡捲起,連沒裝上的竹片也一併裹在裡面,起身低道:“我困了。”
易燁暗歎口氣,也不勉強她,笑了笑道:“那就早點睡吧。”
子青脫履上床,襦衣疊在床邊,背身朝外躺下,被子一裹,便不再動彈。
瞧著她又是心疼又是無奈,易燁自行搖搖頭,拿布擦淨腳,起身倒了洗腳水,又滅了燈,這才在榻上躺下。
夜涼如水。
這日是初一,軍營中每月初一和十五皆休息,可不必操練,每火還可有兩人外出。二伍為火,此日外出正好輪到另一伍,與趙鍾汶這伍並不相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