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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

雙手端住紫金醇,霍去病忍住傷口處傳來的疼痛,朝著將士們朗聲道:

“春夏兩戰,我們將匈奴人逐出漠南,聖上龍心大悅!這壇酒,就是聖上所賜的紫金醇。酒是好酒,據說是高祖時候所釀的美酒,可我不能獨飲,因為漠南不是我一個人打下來的,還有你們!……”

他的目光帶著蒼涼,聲音略低。

“……還有那些回不去的弟兄們。皋蘭山下的七千多名弟兄,祁連山下四千多名弟兄,所有……所有的跟著我霍去病出徵,卻回不去的弟兄們!”

“這酒!——我們一起喝!”

他重重道。

隨即他啟開泥封,高舉起漆壺,香醇的酒水自壺口傾瀉而下,芬芳酒香四下溢漫,水光點點濺開,酒水徑直注入金泉水中。

衛伉目瞪口呆地看著表兄將整罈佳釀倒入金泉水中,一滴不剩!而他眼前的將士們眼中則淚光閃耀。

風起,溪水面上的薄霧非但未被吹散去,反而漸漸轉濃。

霧氣緩緩湧動。

風聲呼嘯。

對岸的蒼蒼蒹葭已被濃霧淹沒,影影綽綽擺動著,卻似有千軍萬馬從中踏霧而來……

霍去病隨手扔掉空的漆壺,半蹲□子,注視著濃霧中那些蒼白而熟悉的模糊輪廓,輕聲道:“本將軍,敬你們!”

他伸手掬了口溪水飲下,頭低垂著,眼底深處映著水光。

身後的將士們,紛紛大步湧自岸邊,掬水來飲。

伯顏在溪邊跪倒,連飲幾口之後,泣不成聲,低首喃喃自語,自他口中吐露的是一個個沾染著鮮血的姓名……

平日裡話最多的趙破奴,到了此刻,卻是驚人的沉默,單膝跪著,溪水自他指縫間流淌下來,自側面僅僅能看見他下巴微微顫抖著,竟是哽咽得喝不下去。

締素不知何時行到了子青的身畔,道:“咱們伍的五個人,現下就剩下咱們倆了,咱們一塊敬老大和鐵子吧,免得他們在那頭還得操心。”

喉嚨緊了緊,子青發不出聲音,重重點頭。

兩人行至溪邊,蹲□子,露水打溼衣襟。

締素先開口,扯家常般淡然道:“老大,嫂子現下很好,等娃娃生出來,我就是他的乾爹。有我在,誰也甭想欺負娃娃,你放心就是。鐵子,有老大照顧你,我沒什麼不放心的,你就接著傻樂呵……”說罷,掬起溪水,半飲半潑地覆上臉,再放下來時,水珠點點,讓人分不清他臉上那些是溪水那些是淚水。

子青什麼都說不出來,先掬了水飲罷,然後喉嚨又哽咽了許久,才艱難道:“我……想你們。”

只這一句。

以前同伍時候的快樂時光便如決堤一般自腦中湧出,被串在一根繩子的五隻螞蚱,一塊兒操練;一塊兒持戟十圈;一塊兒背軍規;一塊兒抱怨天抱怨地……

上一仗皋蘭山下,埋下一個個未竟之志。

而今,未竟之志已成,英魂歸去。

日頭越升越高,白霧漸漸消散。

臉上的淚痕在風中消逝。

子青的中郎將帳中。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締素邊啃著粗饃,邊問子青,口氣上雖還是故作漫不經心,雙目中卻是真正的關切,“總不能一直在軍中呆下去吧?”

子青長嘆口氣,低道:“我是該走了,只是將軍那邊,著實有些難以啟齒,總覺得對不住他。”

“你還想要去和將軍提此事?!”締素驚詫。

“不行麼?”

“當然不行!將軍會放你走才怪!你傻了!”

好久未曾聽過締素這般口無遮攔地責備,想來他對自己已無芥蒂,子青忍不住微微一笑。

阿曼在旁笑道:“可不是,我就說她傻,將軍怎麼肯放你走,可她還偏偏不信。……不過,現下將軍已經知道了,也省得你難以啟齒。”

子青吃了一驚:“將軍,他知道了?”

“嗯,還記得昨日麼,其實他聽見了你我對話。你去煎藥之後,他便來問我,我就如實告訴了他。”

原來如此,子青足足呆楞了一刻鐘,想起後來霍去病的怒氣、打翻的藥碗,這才總算明白了將軍究竟為何突然之間變得如此惱怒。

“難怪他氣得不得了,不僅藥不肯喝,連換藥都不許我來換,嫌我笨手笨腳,非要鷹擊司馬來給他換藥。”子青嘆道,其實趙破奴才是真正的粗手粗腳,換個藥害將軍皺了好幾次眉頭。

“他衝你發脾氣?”聽聞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