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那一路的人馬的屍首和殘兵斷刃向南百餘里,那是永邵部所在的世居的遊牧之地,可是現如今,原本應該寧靜謙和的牧場,如果已然不復往日……
伯顏貼木兒看著那些燃燒的帳篷,再看了眼那杆滿是破洞,斜插於泥土中的戰旗,再看到遍佈荒野的屍首,心裡邊不禁越發地悲涼,這裡,倒下的,除了少數的明軍士卒之外,絕大多數,都是草原上的勇士。
不論是出身於準噶爾部的,又或者是草原本部的,他們都說著同一種語言,喝著一樣的馬奶酒,拿著一樣的彎刀,可是今天,卻不得不奮力地相互廝殺,極力要將對方置之於死地。
那些戰士們的身體早已經冰冷僵硬,就連那些因為絕望和企生而圓睜的眼睛也開始變得渾濁,天際,那聲音難聽而嘶啞的禿鷲正成群在開空中盤旋,時不時,會有幾隻滑翔穿梭而下,想要品嚐美食,卻很快被那一隻只銳利的羽箭精準地奪去性命。
這些箭,都是那些正在收拾戰場的綽羅斯士兵們射出的,無論怎樣,躺在這裡的,都是蒼狼白鹿的子孫,他們至少不希望,眼睜睜地看著昔日的袍澤和朋友,成為那些禽獸口中的食物。
“太師,所有的傷者都已經獲得了救治了,不過,我們有將近一千名勇士,倒在了這裡。”萬夫長巴雅爾走到了那腳步蹣跚,茫然四顧的伯顏貼木兒的跟前,聲音顯得份外地低沉。
“老夫知道了,讓孩子們,把所有的屍首都攏到一塊,全都燒了吧,不能讓那些畜生給糟踐了。”伯顏貼木兒輕嘆了一聲,揮了揮手道。
“末將遵命,不過太師,那些永邵部落的孩子還有女人……”巴雅爾點了點頭之後,把目光落向了遠處,聲音刻意地又壓低了一些。“他們畢竟都是草原人,我們這麼做,妥當嗎?”
“不妥當又能如何?那些女人裡,可是有不少,是永邵部從那些漢地搶回來的,你覺得,老夫現在去跟那江總兵說,會有效果嗎?”伯顏貼木兒同樣抬起了頭來,看著那邊,正在明軍將士地押解之下,登上了各種牛車和馬車的女人和孩子,苦笑著言道。
聽到了這話,巴雅爾亦不禁默然。他又豈能不知道,只不過,眼睜睜地看著那幾千名女人和孩子被那些明軍將士給押解著離開,心裡邊實在是堵得厲害。
伯顏貼木兒抬起手,拍了拍那巴雅爾寬厚結實的後背,聲音沉緩而又透著一股子決然:“巴雅爾,我的好兄弟,如今,綽羅斯氏,不再是那草原之上的霸主了,現如今,我們唯一的活路,就是依靠那些漢人,至少,那些永邵部族的牛馬和羊群,他們給我們留下了一半,有了這些,我們才能夠在草原上繼續生存下去。至於女人,會有的,那朱祁鎮,定然不會看著我們綽羅斯氏就此滅亡,那對於他想要圖謀草原的大計不符。”
“太師,末將明白了,為了綽羅斯氏的未來,為了瓦剌帝國能夠延續,我們,都需要忍耐。”巴雅爾緊緊地握著腰間彎刀的刀柄,咬著牙根惡狠狠地道,那雙充滿了仇恨與不甘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正在收斂那些明軍將士的屍首的明軍士卒身上。
“那些商團什麼時候能夠到達?”大明宣府鎮總兵官江福正勒馬立於那片已經成為了廢墟的永邵部不遠的一處小山崗上,打量著周圍的景緻,向著身邊的副將詢問道。
“最遲今天晚上,必定能到。”那位副將趕緊答道。“末將發出信鴿的時候,已經將戰果也隨之傳了回去,相信最多三天,上皇陛下一定能夠收到我們這邊的訊息。”
“嗯,知道了,呵呵呵……想不到,昔日草原的霸主綽羅斯人,如今,卻溫順得像是上皇陛下身邊的獵犬一般。”江福撫著頷下的長鬚,笑眯眯地言道。
這話,引發了一陣共鳴的鬨笑聲,只不過,因為朱祁鎮的嚴令,再加上他們現在已經站在距離那些綽羅斯人很遠的地方,不然,這些話讓那些人聽去,說不定又會發生一些爭執。
江福摘下了頭盔,抹了抹那腦門上的油汗。“諸位也休得小看了瓦剌韃子的戰力,這永邵部本也非善與之輩,若不是去歲之初,曾為也先因其部拒納厚貢,方著其弟塞刊王率大軍給狠狠地收拾了一頓,使得其部實力大損,不然,昨天夜裡,又豈會一觸及潰。”
就在其他人半信半疑之間,一名臉上帶著一道猙獰刀疤的指揮僉事站了出來,恭敬地向著那江福一禮然後沉聲言道:“總兵大人所言不差,去歲時,就有不少的永邵部韃子為那塞刊王驅來攻我獨石口堡。死亡頗為慘重,最終活下來的永邵部韃子,不過數百,想來當初為塞刊王所征討時,的確是讓永邵部大傷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