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笑得縹緲,“憂思如何?”
“憂思?”她莞爾一笑,便脫口而答,“憂思雖可傷脾,也可傷心。何來憂思?”
“若是勞倦呢?”
“損脾土,耗心血。宜益氣健脾,補心血安心神。參岑白朮散及補心湯加減。大人以為如何?”話畢,女子巧笑嫣然。
顧方之的臉隱在升騰的霧氣後,看不清表情,卻聽見他的嗓音醇厚且回味悠長,“施姑娘果真師出名門,方之現有一事相求,不知姑娘能否應允?”
煙絡陡然升起警惕,聰明如她總不能因一頓還沒吃上的飯賠了自己的一生罷,遂正色答道:“大人謬讚了。煙絡不才,恐怕有負大人重託。”
眼前的男子對此話充耳未聞,猶自說道:“方之有一位摯友向來操勞又憂思過度,可否請姑娘代方之為他盡一份心力?”
“男他?女她?”煙絡問得小心翼翼。
“是一位男子。”
“我是女兒家。”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顧方之側頭看她,幽黑的雙眸裡笑意濃重,“姑娘身為上工,會介意病患是男是女?”那雙光彩橫溢的眼仁裡明白地寫著“如此蹩腳的推辭怎會出自姑娘之口”。
好吧,煙絡雙肩微聳,就算你給本姑娘帶上“上工”的高帽子,本姑娘也不見得非答應你不可罷。初至長安,本姑娘的醫館還沒來得及開張呢。然而,顧方之後面的一句話卻叫她為之氣結。
“當然,姑娘一個女兒家要在都城自立門戶,懸壺濟世,也不是不可,只怕——不、易。”他英俊的臉上神情悠閒自在。
該死的官!竟敢威脅她一個弱女子!煙絡怒目而視,咬得牙癢癢。如果可以殺人,她一定已經將他大卸八塊!“敢問大人官階?”一字一字緩緩從牙縫間擠了出來。
“區區殿中省少監,不足掛齒。”他仍舊笑意不減。
“從四品?”她猜得不錯。
“嗯。”
“敢問少監大人摯友?”
他淺笑著看定她,“皇上贈官太尉,實職御史大夫。”
“……”
他好笑地看著她倒吸一口涼氣的樣子,這女子實在有趣。
半晌,她嚥下哽在喉頭的口水,困難地問道:“三、三公之首,正一品?”
顧方之微笑頷首。
“啊!”她一聲驚呼,跳了起來,一手忙於扯出不慎踩在腳下的一角披帛,一手指著他老神在在的俊臉,竟結巴起來,“你、你……”哼!她不玩了!開玩笑,一品大官的身子骨是她小小施煙絡可以搞定的嗎?這、這不是拎著頭玩兒命嗎?她向來怕死極了——她、她不幹了!
“施姑娘。”
身後的男人聲音要命的攝人魂魄——她才不上當呢,一面如斯想著,腳步卻不聽話地挪了回去。
顧方之微眯著雙眼,笑得愉悅,他說:“與其在外顛沛流離,風餐露宿,何不與人方便亦與己方便?姑娘家隻身在外,終是不妥。”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大人亦是能人,如此要事何必假手於人?”
“方之行走宮城,分身乏術……”此外,他怎能向她講明宮中爭鬥險惡,他豈會輕信宮城裡的人?況且蘇洵的生命對人對己都太重要!
眼前女子清澈的眼波里疑惑重重,“大人為何信我?”
顧方之望著她清如流澗的雙眸,怎能讓她知曉在這樣緊迫的時勢之下,他冒險做出如此危 3ǔωω。cōm險的選擇竟然是出於直覺?他身在宮城數年,閱人無數,但願這一次不會看走眼,否則——她也是在劫難逃。
於是,他只好含笑不答。
當夜 皇城
御史大夫府位於皇城右方。府邸為朱漆彤扉烏頭門,左閥右閱,旌表門閭,門列囗戟。肅穆的閥閱表閭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記載著宅院主人的資歷和功績,厚重的烏頭門前整整齊齊共列了十六戟,戟上套罩,囊套飾以花紋,並垂著華麗的流蘇。世家可以門前閥閱,官品能夠換來門前列戟;而表閭所要張揚的則是深得百姓稱頌的善舉。因此,由門前紛繁的陳設便可得知,這豪宅的主人不僅身居重位,還頗得百姓稱頌。
煙絡手裡拽著顧方之臨走前塞給她的書信,仰望著眼前氣勢宏偉的御史大夫府。她隱隱記得師父說過,門戟的有無,是顯貴與否的標誌,門戟的數目,則將官階幾品表現在門前。三品門前不列戟,口戟的數量按官職的高低亦有嚴格的要求。一一數去,十六戟,一品門前才是此數。照師父的話來說,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