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敬香亭走出,兩人一路無話,快到藏香房時,不約而同大笑。與傅傳紅純是大出意料的偷笑不同,紫顏隱隱在擔憂,蒹葭不想留在霽天閣,姽嫿恐怕無法辭去閣主之位。他暗自籌算,連傅傳紅驚歎剛才種種也沒入耳。
有其徒必有其師,見之前對蒹葭的假想太過正常嚴謹,紫顏心中一動,如易容前先有古板成見,必難以抓住其人的神韻。傅傳紅嘆道:“好在我沒冒失替蒹葭大師作畫,否則,往端莊、嫻雅處落筆,就要落了下乘。”
紫顏道:“你作畫前,不和人交談?”傅傳紅無奈搖頭,“畫尋常人有這工夫,如在後宮,怎能和妃子們調笑?每隔一陣就要入宮受罪,恨不得學你們,找個奇山異水處隱居。”
“是誰要隱居?”姽嫿朗聲迎面走來,傅傳紅立即收聲,上下打量。
怎樣也看不膩的容顏,每回皆若初見,被她眼中那分璀璨驚豔。像是天地間神妙的樂音,姽嫿眼底有最吸引他的明媚,雙目相交,便“錚錚”地撩撥他的心。
傅傳紅不能自已地凝看,紫顏知他見了姽嫿就成呆頭鵝,代他答道:“某人閒極了亂說,要是你跟我四處遊歷,他馬上就放棄隱居想法也說不定。”
此時,一群男女弟子跟隨姽嫿來到房外,夙夜和青鸞各捧了香料在手。傅傳紅嗅著香氣撩人,不免豔羨,對姽嫿道:“他們求了什麼香,我也要。”姽嫿指了藏香房掩上的門,挑眉說道:“要香不難,先得進門去。我身後有二十五名弟子,其中五人各有一把鑰匙,合起來就能開啟這道門。你要有本事進去,就從中找出這些人來。”
傅傳紅放眼一看,美貌的男女制香師們衣著面容相近,無不看好戲似的等了他。紫顏問:“算上我麼?”姽嫿道:“你要幫他也成。”紫顏嘻然一笑,朝她欠了欠身,走到夙夜旁邊,小聲說了一句。夙夜微笑著拍拍他的手,姽嫿嘀咕道:“你們不許作弊。”夙夜舉起兩手,示意無物。
傅傳紅拉過紫顏,兩人簌簌低語,姽嫿和青鸞好奇望著。這兩人眼力再好,畢竟無法通靈,決計看不穿誰身上帶有鑰匙。傅傳紅和紫顏商量片刻,居然哈哈一笑,面露得色地掃視那二十五名子弟。眾弟子滿腹懸疑,見畫師獨自悠然地走近,向每個人微笑招呼。
眾弟子慌不迭拱手,傅傳紅跟每個人寒暄完畢,走到姽嫿身邊,掏出五把鑰匙,道:“你要的是這個吧?”眾弟子無不驚慌失措,姽嫿和青鸞也詫異不已,心想傅傳紅幾時學會了空空妙手,不露痕跡地把鑰匙偷了來。
傅傳紅兩手一合,收起鑰匙,回首問紫顏:“可瞧清楚了?”
紫顏笑道:“再明白不過。”走到藏有鑰匙的五人面前,一一指了出來。這幾人乍見傅傳紅手中有鑰匙,立即摸向口袋,確認鑰匙是否被盜了去,紫顏目光如炬,自然一眼看破。傅傳紅對姽嫿道:“喏,這下可以求香了罷。”攤開手,是五片樹葉。
夙夜若無其事地看向別處,像是與此無關。姽嫿道:“又被你們騙啦!”傅傳紅不知她言中所指,忙搖手辯解道:“我絕無騙你之意!是你的香好,我們定要討上一份。”紫顏道:“若算我們作弊,我無話可說。”
想刁難,不過想看盡更多眉梢眼角的變化,一個,兩個,心卻會亂,不知哪邊更重。亦不能分多一絲留意,夙夜的眼如針,擦到一點,就刺到心裡去。不想讓人洞悉,只有裝作都不上心,姽嫿淡淡地道:“算你們聰明,跟我進來吧!”
青鸞道:“我們回去見蒹葭大師,就不陪你們了。”夙夜不置可否,等青鸞一人走出丈外,向眾人微一點頭,飄然相隨去了。
紫顏和傅傳紅跟了姽嫿,走入藏香房一間寬闊的屋子。抬頭看去,梁木高不可攀,氣勢華美莊嚴。內裡安置的藏香藥架足有三丈高、十餘丈寬,幽深莫明,更有百餘盞長明燈自半空垂下,仿若星斗,終日燦爛如晝。
密密麻麻的香料名。長寬不一的藏香格。紫顏漫步走進,香氣如二八嬌羞的佳人掩去容顏,從容無息。他大覺奇特,聽姽嫿道:“霽天閣不少房屋用香木建造,通體皆香,唯有藏香房用了斂香的鎮斷木,若不開啟這些格子,半點香氣也聞不到。煉香的靜室更是如此,務必隔絕氣味,以免配錯了香料。”
傅傳紅信手抽開一格,由此,入了一座香山。腳下虛浮,像是有云朵盛著,人被燻成了輕煙,混合了香味一齊在空中舞著,飄飄然,大紅絲綢般蜿蜒繾綣地繞柱盤旋,如游龍,又像蔦蘿,想要羽化昇天。心頭襲上一團火,生生地烤,最後餘了一束絲,柔弱地跌落塵埃。生涯有盡,慾念無窮,又有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