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翰文這時也走了進來。
見到他,馬廄裡一個驛卒才苦著臉走了過來:“見過大人。”
高翰文的隨從:“我們是京裡來的,去杭州赴任,怎麼沒人接站?”
驛卒一張臉還是苦著:“大人們都看到了,前撥到的馬我們都沒有料餵了,這不,連我們的口糧都拿了餵馬了。”
高翰文一行朝院子地上的馬槽望去,馬槽裡果然盛著黃豆小米,卻又不多,那些馬正在搶著嚼吃。
那隨從卻不管這些:“我們的馬總不能餓著趕路。”
驛卒:“那貴价就去同他們商量吧,看他們願不願讓些料。”
高翰文接言了:“他們是誰的馬隊?”
驛卒顯然有些使壞:“小人哪敢問,看陣勢好像比二品還大些。”
那隨從一怔:“是不是胡總督的人馬?”
驛卒:“大約是吧。”
“我們走。”高翰文說了這句,轉身便走。
“請問是不是高府臺高大人?”一個聲音這時在後面叫住了他。
高翰文停住了,又慢慢回過身來。
胡宗憲的親兵隊長向他走來了。
親兵隊長:“請問是不是新任杭州知府高大人?”
高翰文望著他,過了一陣才答道:“我就是。”
親兵隊長:“我們大人在這裡等高大人有好一陣子了,請高大人隨我來。”說著便擺出一副領路的樣子。
高翰文字不想見他,可胡宗憲畢竟是浙直總督,現在公然來請了,猶豫了一下,也只好跟著親兵隊長向裡面走去。
驛站客舍
高翰文一進房門便停住了腳步,眼睛停在了前面椅子上那人身上。
那個人正是胡宗憲。這時他好像是病了,正閉著眼靠坐在椅子上,額頭上還敷著一塊溼手帕。
親兵隊長快步走了過去,輕輕揭開他額上的手帕,又輕聲稟道:“部堂,高大人來了。”
胡宗憲慢慢睜開了眼,望著站在門口的高翰文,點了點頭,手一伸:“請坐。”
高翰文仍站在那裡:“請問是不是胡部堂胡大人?”
胡宗憲:“鄙人就是。”
高翰文立刻深揖了下去:“久仰。屬下高翰文。”
胡宗憲:“請坐吧。”
高翰文只得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胡宗憲望向了他:“我雖然還是浙直總督,但按規制,你歸浙江巡撫直管,我們之間沒有差使授派。我今天見你,只是為了浙江,為了朝廷。”
高翰文沒有看他,低頭接道:“部堂大人有話請說。”
胡宗憲這時卻望向了親兵隊長:“把我們的馬料分一些給高府臺的馬隊。”
“是。”親兵隊長走了出去。
胡宗憲這才又轉向高翰文:“高府臺知不知道,淳安和建德一共有多少災民,到今天為止,浙江官倉裡還有多少糧,照每人每天四兩發賑,還能發多少天?”
高翰文答道:“淳安的災民是二十七萬,建德的災民是十一萬。發災以前官倉裡有二十萬石糧。三十八萬災民,每人每天按四兩賑災,每天是七千石。現在二十天過去了,官倉裡剩下的糧約有五萬石,最多還能發放十天。”
胡宗憲點了點頭:“你還是有心人。十天以後,你打算怎麼辦?”
高翰文慢慢抬起了頭,望向胡宗憲:“部堂大人是在指責屬下?”
胡宗憲沒有接言,只是望著他。
高翰文:“‘以改兼賑,兩難自解’的奏議是屬下提出來的。十天以後當然是讓那些有錢有糧的人拿出糧來買災民的田,災情解了,改稻為桑的國策再責成那些買了田的大戶去完成,於情於理於勢,眼下都只有這樣做。”
胡宗憲:“那麼高府臺準備讓那些有錢有糧的人拿多少糧來買百姓的田?”
高翰文一怔,接著答道:“千年田,八百主。買田歷來都有公價,這似乎不應該官府過問。”
胡宗憲:“十天過後,賑災糧斷了,災民沒有了飯吃,買田的人壓低田價,官府過不過問?”
高翰文先是一愣,接著答道:“天理國法俱在,真要那樣,官府當然要過問!”
胡宗憲:“哪個官府?是你杭州知府衙門,還是巡撫衙門,藩臬衙門?”
高翰文慢慢有些明白鬍宗憲的話中之意了:“部堂大人的意思是浙江官府會縱容買田的大戶趁災情壓低田價?”
胡宗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