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給伊楠準備了一堆土特產,什麼鹹肉、香腸、南北乾貨,以往伊楠是肯定不要的,她不喜歡丁零當啷地提著這些累贅物去擠火車,況且也沒工夫吃,可這次母親卻一股腦兒地把東西全塞給了孟紹宇,朝著她嗔道:“有小孟在呢,累不著你!”
孟紹宇的眼睛一下子大放光芒,豈肯錯過這立功的機會,硬是力排“眾難”,在旅客們嫌惡的目光中把這堆準丈母孃的“愛心”給弄上了車。
臨近年末,車票開始緊張,他們只買到了夜車票,五個小時的車程,伊楠幾次昏昏欲睡,腦袋一點一點地朝孟紹宇倒過去,一旦碰著他的肩,又趕緊不好意思地撥回來。後來,他終於忍無可忍,將她的腦袋重重地擄到自己肩膀上,擱平整,悶聲道:“靠著就靠著唄,害什麼羞啊!”
伊楠也實在是困了,又想到如今兩人的關係已經晉升至情侶了,的確沒必要矯情,遂未掙扎,老實地倚住他,沒多久,竟踏踏實實地睡了過去。
孟紹宇的肩讓她靠著,卻再無半點睏意,唯恐一個不小心她的頭顱摔落下去,於是強撐住眼皮,心甘情願地做支柱。
四周都是靜靜的,所有的人都在以各種各樣的姿勢打著瞌睡,連個嘮嘮嗑的人都沒有,他低下頭,看到伊楠隨意擱在腿上的一隻手,忍不住牽過來,放在自己掌心裡觀賞著。
她的手指很纖細,跟她的人一樣瘦弱,指甲修得整整齊齊,每根手指都很光滑,沒有一點瑕疵。他以前從來沒有這麼靜下心來留意過女孩子的手,以往的生活太過熱鬧嘈雜,整個人是浮在上面的,無論看什麼還是做什麼也都是匆匆忙忙,粗糙地一筆帶過,卻從未想過,原來僅僅是一隻手,也能牽動自己心底最柔軟的一處,讓他的心在一瞬間漲得滿滿的。他忍不住將手掌包攏起來,緊緊地握著這隻暖而軟的手,心裡止不住落下一聲嘆息。
火車站攔車並不難,他們很快就將悽風冷雨擋在車外,不顧伊楠的反對,迅速將她包裹住,面露得色道:“不早告訴你了麼,找個男朋友好處多著呢!你累的時候他就是你可以倚靠的肩,你哭的時候他就是一塊乾淨的小手帕,你生病的時候他……”
伊楠抖得更厲害了,不得不飛快地打斷他,“拜託,別這麼文藝行不行,惹我一身雞皮疙瘩。”
司機一直抿著嘴樂,此時忍不住插口道:“這小夥子有意思,將來一定疼老婆,姑娘,你好眼力啊!”
孟紹宇拿肩輕輕撞了撞伊楠,朝著她擠眉弄眼,“你聽聽!要不怎麼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呢!”
這麼一插科打諢,適才在火車上的那點睡意頓時蕩然無存,聽著孟紹宇滿嘴跑火車地跟司機渾侃,伊楠的心情也逐漸輕鬆起來,時而隨著他們呵呵傻樂一番,有時目光不經意掃過,總能瞥見孟紹宇那雙晶亮的眸子含笑投向自己,好似一波熱意從心頭攪過,她覺得溫暖了許多。
到了家,把東西一一歸置妥當了,孟紹宇還粘粘糊糊地不肯過去,伊楠一時也沒感到累,於是破天荒淘了米煮起粥來。
兩人坐在沙發裡等粥,神經一放鬆,話也多了起來,不知怎麼聊到了雲璽,伊楠咬了咬唇,忍不住道出了自己想辭職的想法。
她在雲璽有過兩年快樂的生活,可惜好景不長,分崩離析在所難免,她不想看著昔日一起戰鬥過的同事們作鳥獸散,更不想留在高深莫測的馮奕身邊,回到從前那種迷霧一般的日子裡去。
離開的念頭一旦生成,竟像紮了根似的堅決,尤其當她決定跟孟紹宇開始之後,更覺得有必要離那段過去遠遠的,也許馮奕的出現真的純屬偶然,但誰能保證呢?經過了那樣刻骨銘心的傷痛之後,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再涉足進去,如今的她,迫切需要的是一份安寧的生活。
當然,這些內心深處的想法她是不會告訴孟紹宇的,她願意與他開始的另一個原因也是他從來不會追問她的過去,這讓她覺得欣慰和輕鬆——她不想把那些慘痛的過去當故事一樣講給別人聽。
孟紹宇頗為意外,隨即猜想:“該不是受了什麼委屈吧?”
伊楠搖頭,“覺得累,想換個環境,從頭開始。”
情知事實沒這麼簡單,孟紹宇還是沒有多問,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主動與他分享自己真實的想法,但現在顯然還不是時候。他做了個鬼臉,想以一種諧趣的方式來沖淡她臉上浮起的煩悶,“呵呵,真看不出你平常那麼謹慎穩重,想不到革起命來比誰都徹底!想好辭職後去哪兒了嗎?”
伊楠又搖頭,有些惆悵。
孟紹宇俯身像個哥們兒